說致歉其實不必,當天尹婉撞見曲茂純屬倒霉,尹弛更是連面都沒露過,尹家老爺大約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跟昭王殿下結個善緣罷了。
謝容與只能見,誰讓歸寧莊是尹家的產業呢。
一旁的宋長吏道“殿下一到東安,尹老爺就想來拜訪,無奈殿下公務繁忙,尹老爺唯恐打擾,今日才登門,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謝容與道“尹老爺慷慨出借宅邸,本王尚未謝過,如何怪罪。再說日前莊外紛爭乃政務所致,尹四姑娘是被無端卷入的,希望不要唐突了姑娘才好。”
尹老爺早就打聽清楚了,小昭王是中州名門謝氏之后,先昭化帝親自教養長大的,十六歲就考中進士,身份極尊極貴。尹老爺一向仰慕讀書人,渴盼家中也能出一個這樣的英才,當即就讓尹弛將自己的文章念上一篇,盼著謝容與指點一二。尹弛念書不行,考中秀才全賴父親的棍棒先生的戒尺,念起文章來磕磕巴巴,半晌道不出個意思,尹老爺在一旁看得著急,恨不能替他上陣,謝容與看著尹弛,帶他不知所云地念完一段,問道,“尹二公子喜歡字畫”
尹弛一聽字畫二字,立刻來了精神,舌頭也不打結了,“回殿下,草民自幼喜歡字畫,陵川風光宜人,草民恨不能活上百年,將此間山水盡收于白宣之上。”他頓了頓,想到父親就在一旁,又文縐縐地唱起大道理,“不過草民只是想想罷了,讀書人當以匡扶天下救濟蒼生為己任,字畫不過消遣爾。”
謝容與笑了笑,“醉心字畫沒什么錯,本王也喜歡。”
“殿下也喜歡”尹弛看著謝容與,這位傳聞中的昭王殿下十分年輕,看上去甚至比自己還小幾歲,不由生了同輩之間的親近之意,“不知殿下喜歡哪位畫師的畫”
“本王喜歡呂東齋。”謝容與道,“實不相瞞,今次到了陵川,本王托人尋過東齋先生的畫作,奈何無果。”
尹弛道“東齋先生傳世的畫作極少,最出名的四景圖上一回現世還是十余年前,眼下不知被哪戶人家收了去。”他笑著道,“東齋先生這個人也傳奇得很,他曠達不羈,樂于山水,一生沒有成家,稱是結交三兩知己,此生足矣,人生在世數十載,踏遍山河,最后回到陵川,背著墨寶消失于山水之間。草民每每讀他的生平小傳,只當他最后是在深山踩了一片云,歸于九霄上,做他的畫仙去了。”
尹弛愛畫成癡,提起字畫話匣子便關不住,說話間看了尹老爺一眼,見他并沒有攔著自己的意思,與謝容與道“昭王殿下喜歡東齋先生的畫,不如今晚去順安閣的詩畫會看看。”
詩畫會謝容與知道,日前順安閣的鄭掌柜給了他帖子。
他問“怎么,詩畫會上有東齋先生的畫作”
“那倒不至于。”尹弛道,“東齋先生是陵川人,陵川有不少他的仰慕者,多的是模仿他畫風的。不過東齋先生的畫風不好仿,大都是東施效顰,偶爾有那么一兩副好的,殿下可以買來收藏。”
其實謝容與提起呂東齋,并非單單想聊字畫,日前張遠岫說過,漱石仿的就是呂東齋的畫風。岑雪明失蹤前,唯一的異樣便是買了幾幅漱石的畫,看來今夜這詩畫會有必要去一趟了。
兩人轉而又說起其他,話頭總繞不開字畫。尹弛稱自己少年習畫,技法成熟后,便將畫作拿去順安閣寄賣。如此幾年,有賣出去的,也有賣不出去的,因不敢讓家里人知道,所以每每都讓僻居于歸寧莊的小妹尹婉幫自己寄畫取畫。
他是畫癡,提起畫來什么都忘了,直至日暮將近,才回過神來,他自覺與謝容與相談甚歡,臨別還道是下回再見。
德榮送走尹家人,匆匆回來,“公子,這就去留章街嗎”
謝容與看了眼天色,“我娘子呢”
“少夫人在內院等了一陣,這會兒大概去依山院了,小的這就去喚少夫人。”
朝天傷勢痊愈,每日練武一個時辰,青唯是去指點他的。
謝容與道“讓祁銘去喚他們,你把馬車套好,去膳房備些荷花酥。”
詩畫會不知要開到幾時,那荷花酥小野近來最是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