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榮忙稱是,到膳房將荷花酥裝進食盒,想了想,又回拂崖閣取了少夫人愛穿的斗篷,少夫人喜歡的香片,少夫人用慣的瓷杯,總之只要是少夫人獨一份的,一樣也不能落下。哪怕舍了公子的便利,也不能讓少夫人有一丁點不舒坦。
夜里華燈初上,一行人到了留章街,鄭掌柜已在順安閣門口等著了。
因被尹弛耽擱了一時,他們算來得晚的,所幸詩畫會尚未開始,鄭掌柜親自將他們請入閣內,穿過樓間窄徑、花木庭院,便來到了順安閣的內樓。
內樓樓高三層,呈回字形,中間設平臺,四面設雅閣座次。內樓并不大,是以無論坐在哪一間雅閣,都能看清平臺上展出的字畫。
鄭掌柜將謝容與幾人引入一間名喚“臥雨”雅閣,說道“順安閣的詩畫會不同于別處,所到貴客各自有一間雅閣,若想看畫,貴客請看這個”
鄭掌柜從桌案上拿起一本簡冊遞給謝容與。
謝容與接過來一看,冊子上依次羅列出閣內所藏畫品的名稱,又附上風格技法的介紹,最下方還有畫品的評級,畫師的名字,如果藏品是字,書者在冊子上寫上幾筆也是有的。
“順安閣之所以有今天,憑的就是照規矩辦事。貴客到詩畫會來,都在自己的雅閣中,彼此并不相見,如果想看哪副畫,從冊子上點了,伙計待會兒自會呈來。這樣一是為了避免沖突,其二是防止貴客簇擁看畫,傷了畫師的心血之作。如果貴客看過畫后,十分喜歡,想要與畫師相見清談,又或聘回府上教習畫藝,當問過順安閣。順安閣遵從畫師的意愿,畫師愿見便見,時有畫師不愿露面,順安閣絕不會他的透露身份。再有”
鄭掌柜見謝容與放下冊子,提壺為他斟上茶,“簡冊上的字畫雖是上品,離珍品尚有一定距離。待會兒戌正一到,順安閣會將近一月收來的珍品放在臺子上依次展出。貴客見了若喜歡,以舉牌的形式出價,說白了就是拍賣,價高者得。如果有人出價,伙計會喚雅閣的名稱,譬如貴客這間雅閣叫臥雨,貴客有心儀的畫,愿出一百兩,伙計待會兒就會喊臥雨閣,一百兩,貴客記好自己雅閣的名稱,稍待片刻,詩畫會就要開始了。”
雅閣面向臺子的那一面設了軒窗,透窗望去,每一間雅閣都掌著燈,星星點點,煞是好看。青唯站在窗前看了一會兒,辨不出每間雅閣里都坐著什么人,悻悻地回到謝容與身邊。
謝容與見她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溫聲問“怎么了”
青唯搖了搖頭。
她不是對這詩畫會不感興趣,不知怎么,她總覺得有人盯著她。
適才剛到順安閣,那一道伴著風從街口送來的視線如芒針輕刺,然而當她回頭循去,居然什么異樣都瞧不出來。
這已是她近日第二回有這樣的感覺了,青唯不確定是不是錯覺,雖然她躲避追兵的那些日子也曾草木皆兵,近來她跟在官人身邊,明明是吃得好睡得也好的。
戌時一到,四角的掛燈暗了下去,臺子上點了一排高燈,將那一片照得如白晝一般,鄭掌柜上了臺子,不說冗言,很快讓伙計去請今夜要展出的珍品。
第一幅畫是前朝水松畫師所作,鄭掌柜道,“水松以花鳥見長,將一隅一景展現得淋漓盡致,這副山崖杜鵑乃他致仕之年的名作”
青唯坐在軒窗前,撐著下頜看了一會兒,沒看出個所以然。
說起來溫阡也擅書畫,奈何青唯在這一點上絲毫不隨他,一副名畫擺在她跟前,她至多能辨出好次,哪里好哪里次,她卻說不出來。
謝容與今夜是為漱石來的,臺子上展出的只要不是呂東齋的畫風,他便垂下眼看冊子,一連點了幾幅,無奈仿得都不像。
正是意興闌珊,只聽臺子上,鄭掌柜道“近來本閣得了一幅畫,珍品談不上,畫師也濟濟無名,之所以放在畫臺上展出,乃是因為這副畫很特殊,它是一副四景圖。”
四景圖
這三個字一出,莫要說青唯與謝容與了,雅閣之間頓時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