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茂不明白父親究竟做錯什么事了。直到這時,他才后知后覺地想起章庭曾問過自己的一句話曲停嵐,如有一天,你發現你所認為的對的,其實都是錯的,你最相信的人,做了最不可饒恕的事,你該怎么辦
曲茂這才開始懷疑,他這一路是不是踩了別人下的套了
是不是因為他,封叔才變成了這樣,那副四景圖、還有他和章蘭若拼命搶回的木匣子,都是用來害人的害自己人的。
曲茂一夜未睡,隔一日,他找到了謝容與。
晨間秋寒未褪,曲茂立在風中,懵然問“你是不是又騙了我”
謝容與沉默須臾,“是。有些事我本不該瞞你。”
謝容與于是告訴他,那個陪他一起去上溪辦差的護衛邱茗,其實是他父親的眼線,派來盯著上溪衙門的所有人的。
是謝容與告訴他,當年竹固山山匪之死的真正緣由。
那副藏在他父親中州私宅里的稀世名畫上頭有讀書人的血,有一對父女的生離死別,還有那個被他和章庭拼命搶回來的木匣子里,全是他爹犯案的罪證。
曲茂平生從未面對過這么多是非,這一刻他好似聽明白了,又好似沒有。茫然間,他甚至顧不上去分辨曲不惟究竟犯了什么事,又會有怎樣的下場,只抓住他唯一聽懂的一點,“所以說,你就是騙了我”
一旁的祁銘道“五公子,虞侯瞞著您,也是情非得已,案情未查明前概不外露這是朝廷”
“我不要聽你說,我只聽他說”曲茂憤然打斷。
是非對錯如飄蓬,風一吹就散了,可滿腔憤懣卻在胸中越積越深無處可泄,曲茂自知是個胸無點墨的廢物,所以他只活一個義氣,只活一個真,是故如今山陵崩塌,他也只看到了自己被折斷的義氣。
他上前一步,狠狠一推謝容與,“為什么啊你從前扮作江子陵騙我,他們說那是因為你有心病,得頂著一張面具才能活,我也原諒你了不是么我勸自己,那個真正的江子陵我都不熟,我這幾年結交的,一直都是你謝清執京中這么多名門子弟,我曲停嵐敗家出了名,同輩中人見了我,恨不得將兩眼擱著頭頂上,可他們又能好得到哪里去我是傻,是蠢,但我眼不拙心不瞎,我看得出這些年,只有你謝清執是真心實意地跟我結交,沒有一丁點瞧不上我的意思,所以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兄弟,什么事都想著你,可是你為什么又要騙我”
及至到了京中,曲茂跪在宣室殿上,聽階前的御史一樁一樁地念他的功勞呈交四景圖、拼死與惡徒搏斗、搶出岑雪明遺留證物遞交朝廷。
曲茂都懵了,他什么時候做過這種事啊,這些跟他究竟有什么關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