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清繞去了背山的一個排水渠點,對夤夜通渠的排水勞工說,“諸位都辛苦了,回去歇著吧。”
勞工頭子在雨水中別過臉,問道“溫督工的意思嗎”
張正清笑了笑,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明早士子就登臺了,通渠也不趕在夜里幾個時辰,諸位回吧,省得明早朝廷大員和士子們上山,以為洗襟臺還沒建好呢。”
勞工們聽了這話,不疑有他,很快離開了。
子夜時分,許多人已經睡下。張正清撐著傘,獨自立在雨里,借著風燈微弱的光,他看著眼前如小河般流瀉的渠水,渠底很快積起淤泥,水流被截斷,匯成一灘灘水蕩子。
張正清想,這樣,也許登臺的日子就能延后了。
當夜子時,溫阡沒有等到謝容與,再度巡視山中各個渠點,直至到了后山,看到了積起的水洼與截斷水流的淤泥,大驚失色。
溫阡顧不上其他,立刻去尋了左近的玄鷹衛,要求延后登臺日期,立即排查各個渠道,看看有沒有渠水反沖樓臺的情況。
“可惜,”老太傅惘然地笑了一聲,“溫阡當時找到的玄鷹衛,是玄鷹司的都點檢。”
彼時崇陽縣中士子朝臣聚集,玄鷹司老指揮使和小昭王一起下了山,山中的巡防交給了都點檢。
這個都點檢盡職盡責,只一點不妥,他是曲不惟和章鶴書放在陵川的眼線。
士子登臺意義非凡,早一日晚一日拜祭,或許對溫阡來說沒什么兩樣,可是對那些士子來說,卻是天差地別,好不容易被選中,七月初九忌日登臺,那是天子驕子,擱在七月初十,事后被人說起,出身也不那么“正統”了。
而對于要踏上青云路的登臺士子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這點“出身”了。
都點檢心知其中分別,當得知溫阡希望延期拜祭以后,他只問了一句話,“待會兒早上登臺,這臺子會塌嗎”
“那倒不會,可是一旦樓臺根基不穩,哪怕建好了,日后也需要加固,還請點檢大人速速并增派人手通渠,并稟知昭”
還不待溫阡把這話說完,都點檢左右看了一眼,兩名玄鷹衛便上前把溫阡帶走了。
都點檢把溫阡軟禁在后山,只道是待明日登臺拜祭禮過了,再把他放出來。
然而這一夜注定不平靜,很快又有一個士人尋來山中,稱是要求見溫阡和小昭王。
這個士人便是后來死在上京路上的徐述白。
都點檢敷衍他說“溫督工和殿下一起檢查水渠去了,你如果有什么事,不如寫成信函,等溫督工回來,我一定代為轉交。”
彼時隼部的老掌使和玄鷹司的幾個校尉都在,包括衛玦和章祿之,得了信,并沒有拆開看,喚來一名親信,讓親信把信交給溫阡。
其實都點檢并不希望洗襟臺出事,但他不敢讓人知道自己軟禁了溫阡,一直到老掌使和幾個校尉離開,他才匆匆按照溫阡說的,親自帶著人去后山疏通水渠。
昭化十三年七月初九的清晨,暴雨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