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古舊的擺鐘沉郁地敲了六下。
眾人已經到齊,只除了
有恃無恐的容予。
金絲眼鏡有些坐不住了。
在他眼里,容予是那般柔弱,一個人若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郎舒齊倒是面色如常,似乎并未因為容予的缺席而發怒。
“容同學怎么還沒來,”郎舒齊略微皺了皺眉,但語氣竟是略含一絲擔憂,“不吃晚飯的話,晚上便該餓了,對胃也不好的。”
還未等眾人細想他話語里的詭異之處,容予的聲音已然響起。
“抱歉,我、我遲到了。”他雖這般說著,語氣里實則并未有一絲歉意,反倒仍帶幾分羞怯,偏偏一雙赤色的眸子里波光流轉,讓人情不自禁就要耽溺其中。
“沒關系,坐吧。”郎舒齊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
非是先來的人不敢與他坐在一處,而是郎舒齊不許玩家們近他的身。
金絲眼鏡見容予坐在那里,面上閃過一絲不安,但容予并未因為身邊的人是副本boss就生出什么忌憚之心,坐下后小心翼翼地給自己鋪上了餐巾,極力維持自己的餐桌禮儀,仿佛他并不是來闖關的,而是來高級餐廳吃飯的。
郎舒齊面露笑意,輕輕敲了敲手邊的鈴鐺。
兩個侍者打扮的人很快端著餐盤進來。
“這兩位似乎先前不曾見過”金絲眼鏡遲疑道。
面對金絲眼鏡,郎舒齊卻沒有這么溫和的態度了,十分敷衍地應了一聲,連解釋也懶得解釋。
而那兩名侍者,竟當真只如老僧入定一般,非但一句話也不說,自始至終目不斜視,甚至不曾往容予所在的方向投去一眼,只專心致志地為眾人布菜。
有趣。
竟能有人忍得住不看他
容予眉頭微挑,不動聲色地向那二人略略靠了靠,流瀉的銀發有意無意地擦過二人側腰,任由身上的玫瑰香氣彌散開來。
他這般大的“陣仗”,不僅金絲眼鏡僵了一僵,就連神秘莫測的郎舒齊都恍惚了一瞬,但那兩名侍者竟是毫無反應。
容予自信不會錯過人類的欲念,更不會有人能抵擋他的氣息。
除非,他倆分明就不是人類。
而是能夠呼吸的傀儡。
侍者為眾人揭開了蓋子。
在每人面前,都是一份精致的西餐,牛排配上西藍花和圣女果,又澆了一層極為香濃的黑椒醬,按理應當十分誘人。
眾人卻是險些變了臉色。
牛排只燒到三分熟,仍能見到無數血絲,縷縷殷紅鑲嵌其間,扎眼得很。
三分熟的牛排本就不是大多數人能吃得慣的,若此處當真是個西餐廳也就罷了,但身在副本之中,見了血總會讓人有些不好的聯想。
容予第一個拿起了刀叉,正要切下一塊,身側的郎舒齊忽而站了起來。
“容同學,我來幫你。”
容予并未拒絕,但也未放下刀叉,猶豫了一下道“或許、或許郎先生無需這么生疏,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阿予。”郎舒齊頓了一頓,遲疑地將指尖虛虛落在容予纖細漂亮的手指上,一時卻不敢有多余的動作了。
連這雙手都這樣漂亮。
這樣漂亮的一雙手,怎么能用來做這等人間煙火之事呢
這樣漂亮的一雙手,就該、就該
郎舒齊的瞳仁里閃過一絲墨黑,數十年不曾有過的急切之感幾乎將他席卷,就連呼吸都粗重起來。
在他的眼里,已然看不見旁人。
甚至看不見容予姝麗無邊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