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盛開的頂峰時節連神賜的太陽光輝都無法徹底落下,它們透過熱烈花瓣交織的間隙向下滑,一簇簇一縷縷的于罅隙墜落人間,輕柔涌入少女眼底,融化于她輕輕搭在少年手臂處的指尖。修剪妥當的指甲是圓潤弧度,抓人也不會疼。
無名指根的素戒熠熠生輝。
少女唇邊帶笑,她一直極力打造能讓所有人歡喜的事。
或許是多貪了幾口棕發友人帶來的清酒,導致平日里藏于心中的憐愛就像融化的酒心巧克力般流淌。
她小聲問第一次祓除咒靈的后輩。
有開心一些嗎,七海
“七海。”
隔著千重櫻,紛紛擾擾的粉白花雨將靠著樹干的女人身形分割為殘缺的剪影,煙草熏陶的沙啞聲線喚著青年的名字,與記憶中那人的低吟相交織,構成束縛七海建人腳步的繩索。
他站著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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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剛和老師碰面,發覺今天是你畢業的日子。”開始蓄長發的反轉術式操縱者指尖纏繞及肩胛骨的棕發,坐在樹下的家入硝子平淡說著,眼下是愈發濃重的青黑。
七海建人知道為什么,考取醫療執照可不是簡單的事,更別提咒術高專也不是什么正兒八經的醫學院雖然尸體供應量比醫學院高多了。
可怕的疲憊感始終籠罩著這位高專的最后防線,溶于女人的血肉,最終與家入硝子可逆轉生死的能力輝光相抵。
醫者無堅不摧,醫者冷靜理智。
她好似天生就是渾身纏繞寂寥氣息,是咒術高專的定海神針,就算下一秒面對熟人的尸體也能面無表情地拿起手術刀進行的肢解,五條悟曾一度吐槽硝子現在沒有以前活潑了不要整天背資料啦之類的話。
七海建人站在稀疏陽光鋪墊的小道,道路盡頭是八十八重鮮紅鳥居與千層階梯,越過荒蕪曠野便出了咒術高專結界范圍。再走一公里有個孤零零的公交車站點,那面無人保養的站臺牌上攀附著綠意盎然的爬山虎。
坐十三站便能抵達市區,坐十三站便能離開這狗屎的咒術師生活。
而家入硝子,咒術界的珍寶躺在綠茵茵的草坪上,拿著個粉白配色的拍立得臥在櫻花樹下,平淡地喚著畢業的后輩姓名。
此情此景,就像是即將離開童話的愛麗絲與路邊瘋帽子最后的談話。
他們都在各自選擇的路上。
“真是厲害啊,能在畢業季一邊完成咒靈祓除指標,一邊拿到金融公司的工作。”已經畢業一年的前輩不禁感慨七海建人為脫離咒術界的努力,掰手指細數這份成果后的艱辛,“我聽說了哦,這年頭應屆生的找工作流程,寫簡歷、做性格測試、能力測試”
“一次面試、二次面試、三次面試、最終面試金融大公司一定更加困難吧,就學歷而言,咒術高專在外頭可沒什么競爭力。”
二十歲的家入硝子頓了頓,舒了口氣,懶散地歪頭任由發絲滑落鋪滿前胸,感慨道“很棒啊,七海。”
“金融,感覺很適合你。”
“謝謝。”
七海建人低頭。
他有些意外自己這位前輩突然的言語,但余光瞥見女人懷里的拍立得時,他又模糊明白了幾分。
七海建人知道那是誰的東西,或者說他知道那是誰留下的、被前輩們百般遮掩才得以從銷毀名單中摘出的東西。
那人當年很喜歡拿著拍立得到處拍照,光是膠卷就買了幾大箱,不止一次眼巴巴盯著,拜托他笑一笑。
他好像,一次都沒有應允過。
“要拍照嗎,你的畢業照。”家入硝子舉起款式老舊的拍立得,學生時代微薄的活力隨著歲月流逝愈發寡淡,櫻瓣悄然落于她發頂、眼尾,偶爾遮掩一瞬那枚淚痣再駐足女人領口,“畢業了,總要有畢業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