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后悔嗎
咒術界最強不止一次聽過這個問題。
坦白來說,五條悟這個人并不是什么會將過去問題夜夜咀嚼,然后陷入低落情緒夜不能寐的類型。五條家的神明極少會將情緒壓抑保留,與他過去的悶葫蘆摯友不同,青春期的少年從不會委屈自己,有什么不滿也就當面直接發泄,然后快快樂樂地拋之腦后管他個洪水滔天。
舉手投足都是肆意妄為,霜白頭發絲尖都掛著唯我獨尊。
后悔這個詞語理所應當的和五條悟沒關系,就像飛鳥與魚的天差地別,再加上咒術界最強雪花般的任務清單與跨國工作量,少得可憐的睡眠時間也完全不足以給予他一個所謂回憶過去的夢境。
可,還是有人問。
最開始是家入硝子,再之后是七海建人,緊接著趕上大部隊的他的師長夜蛾正道
直到前兩天受委托的那個輔助監督,在一切商議完后都抬起那張昔日跟在那人身后的臉,用與當年看待欲偷他家鮮花的臭小子的目光上下掃視咒術界名副其實的最強,在轉身離開前冷不丁拋來一句。
你不后悔嗎,五條悟。
后悔什么
癱在甜品店里的白發男人完全忽略店鋪里其他顧客灼熱的視線,原木桌面上擺著純色托盤,楓色糖漿散出足以令人掩鼻退離的甜味。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帶給人慰藉的甜品,黏膩齁甜的味道仿佛融化成一只大手,伸進正常人的喉嚨扯出味覺最敏感的舌根,再如蛇般爬過鼻腔往更深處搗鼓。
簡單來說,就是純純的惡心。
五條悟在隔壁桌瞠目結舌的視線里,毫無心里負擔地又往這違背甜點師職業道德的黑暗料理上澆了層淡奶油。
原本置于最頂層的網格狀漆黑巧克力醬全無蹤跡,可憐兮兮的被壓在糖漿與奶油之下,還被叉子攪拌地不堪入目。
蛋糕胚的一角如峽谷般凹陷、嶙峋,瀑布奶油緩緩流淌填充這個缺口,黑與白交織成目眩神迷的斑馬紋路,再被任性的主人亂攪一通,成了毫無食欲、散發著古怪甜味的泥漿。
拿著叉子的浪費食物者瞬間沒了欲望,白發蓬散的男人討厭泥漿,這會讓能夠鐫刻一切細節線索的大腦呼喚起不舒服的東西。
更別提蛋糕胚里頭草莓醬徐徐流淌,刺眼的紅裹緊灰褐色糖漿,再在五條悟冷漠地注視下被糖漿掩埋。
啊,討厭。
剛剛還想著補充糖分舒緩大腦叫囂的五條家六眼砰一聲將自己砸進柔軟沙發,長腿交疊,百無聊賴地透過落地窗旁觀屋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他下意識想摸自己眼鏡框卻摸了個空碰到鼻梁,最后只能軟乎乎融化于觸感極佳的靠墊中。
后悔,后悔,他還要后悔什么
不知是作為懲罰還是獎勵,二十一歲的五條悟決定回憶一番過去,稠密眼睫似翩飛的純白羽蝶,春日白晝亮堂堂一片,眨眼間交錯的暗與亮親吻無所不能的鈷藍眼眸,嵌入光的罅隙。
他是應該不論任何手段將你留下,應該在解決那個妄圖拿你腦袋換任務金的詛咒師后立刻追上你,大聲質問為什么要那么做,為什么要殺人,質問三年級的夏天到底有什么魔力將你和夏油杰折騰成這幅樣子,問究竟發生了什么。
還是應該不顧你意愿直接把你帶走,放進五條家存放珍貴物品的、貼滿咒符的小黑屋,將你的手腕腳踝脖頸一一扣上只有他的咒力才能解開的鐵索,將你永遠永遠禁錮于眼皮下,安全平穩地完成長命百歲小目標。
不可否認,這是個十分誘人的想法。
特別是在無論對你做什么你都不會生氣的前提下,二十一歲的五條悟回顧往昔,不禁對當年新宿街頭的自己肅然起敬,感慨十七歲少年的定力。
太搞笑了,認識最強組合的人們都公認五條家六眼瘋的不行,上房揭瓦炮轟高專無所不能,哪天傳出五條悟將上層老橘子們統統殺光的消息都不會讓任何人意外,多半只會感慨一句不愧是他。
而咒靈操使夏油杰在封建大少爺面前一般承載科普常識的重任,同時身兼八百種對被摯友欺負的人道歉的方式,壓住暴躁貓貓腦袋強行讓炸毛大少爺鞠躬實在是這對最強組合的日常操作。
世人皆說,夏油杰善于忍耐。
世人皆說,五條悟桀驁不羈。
可偏偏命運弄人,在你屠村叛逃之后,平日最溫潤的跟隨其后,平日最瘋批的克制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