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謝了。”
當江寄面對已經闔上的門,他才想起自己剛才和對方說了什么話。
塑料袋緩慢地滴水,但江寄拿著它,又發現整個袋子帶著一絲溫度。
也許它連同那團雨衣,是被對方抱著來的。
江寄認識他。
每個外送員有固定負責的片區,這個年輕人之前也給他送過兩三次外賣,但人海又那么大,同一區的外送員也那么多,江寄上一次見他也許是在幾個月前。
也許就因為這樣,江寄站在門后沒走。男人微俯身,湊近貓眼向外看,然后發現對方也沒走。
貓眼小孔看人是失真的。但江寄卻莫名能夠像放慢倍速一樣,看清對方的每一個動作。
他是側站著的,這會整張臉抬起來了,露出一點尖的下巴。樓道里的燈暗了一個度,他也沒去管,昏昏暗暗里,他整張臉卻依然白得發光。劉海濕成好幾縷,且不停地往臉上滴水,他抿了抿唇,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臉微微偏著的,像小貓洗臉。
他也就像這個城市里隨處可見的流浪貓,江寄在心里冒犯地評判。眼睛大大的,鼻頭小且圓潤,有一張很翹的嘴唇,像熟透了的石榴炸開一條細縫但不親近人。
江寄看了他很久。
門外那個他毫不知情,也沒走。
他也許在等雨停吧。
但今晚雨不會停了。
江寄重新打開門,這一次終于真切地和他的眼睛對視。
他連眼睛都被雨水泡得濕漉漉的,而江寄自己則開始像一個遇水短路的電器。
“你進來。”
他的眼睛睜大了,驚訝又有一絲警惕,真的很像流浪貓。
“辛苦你送這單藥。”
江寄的目光緩慢地將他自上而下地掃視了一遍。
“不趕時間的話可以進來坐,順便清洗一下。”
這個小外送員還是沒說話。
江寄不疾不徐地說道“我記得你,我們見過幾次。”
忽然對方就應了。
江寄看到面前的人飛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種神態竟讓他也一下難以形容確切,但這個原本很蒼白很狼狽的男孩子忽然一下子變得無比鮮活。但這種明亮到扎眼的絢麗只存在了短短幾秒鐘,他又很快垂下頭去,順著眼。
“謝謝。”
江寄讓開半邊身體,請當下這個有些狼狽的年輕人進來做客,而原本拎在手上的藥品袋早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那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