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節和麻辣燙在一起是中西合璧。
江寄到底沒有吃,放滿辣椒油的紅彤彤一碗,以他的胃,舍命陪君子也就是這種程度。小舟也讓他不要吃。
“先生,你真別吃,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臉色難看得多嚇人。”
“而且這是單我一個人的獎勵吧。”
他說關心話,還說俏皮話,自然的和故意的,翻來覆去還不是一種回答本來只是一道簡答,小舟非要長篇大論,如果嚴格判分,小舟廢話連篇得低分,但說給江寄,江寄會給100分。
他是看小舟吃,偶爾看一看窗外的雪,等到小舟吃完的時候適時遞一張紙。可直到他們一起離開店鋪,在漫天雪里除了被冰涼的雪意包圍,還共同有麻辣燙的香味,愿意坐著陪一個人吃飯的原因才真相大白。
小舟摸了摸滿足的小肚子。
“走了走了,回家了。”
今天他們的衣服都沒有帽子,冒雪跑回車里要盡快,但哪一個慢了快了都會等待。
“雪好大跑快點”
“慢點,會摔。”
年輕的靈魂無拘無束,說白點就像一匹搖頭晃腦的小白馬,小馬駒會馳騁在初夏的草原,當然也會疾行于深冬的雪夜。他還要跑很快,再跑回來,一整個圈,彰顯他有多么厲害。只有親愛的呼喚會讓小馬停下,不管稱沒稱興都噴一道熱息,然后被牽著歡快地回家。
等到家,圣誕限定的雪花就撐不住,今晚快結束,它也要落幕,變成很重的水。
小舟在玄關門口打了個激靈。
“好冷。”
看雪的興奮這時漸漸褪去,變成雪濕衣服頭發的哪里都不舒坦。
“先生你冷不冷”
小舟一摸江寄的袖子,摸一手水“啊,呢子衣濕了”
索性大衣厚,江寄說“還好。”
他也是難得這樣隨性而為,如果身邊沒有小舟,在江寄眼中雪天徒步就和暴雨散步一樣神經。
但愛不就是發神經
這些江寄原本通通沒興趣、不會做的事,都在一秒鐘內打自己的臉,然后無師自通。
江寄已經默默地開了室內的暖氣。
小舟抒發慶幸“我去關窗戶。還好回來路上已經燒上水了,要不然這會還要等著。”如果不是家里窗戶沒關,提前開暖氣也是無濟于事,江寄也會一并把暖氣開了。智能家電如此方便,小舟上一次還是土包子吃癟,根本沒有家里裝監控的概念,現在就已經自然翻身做了主人,這些東西都會玩轉。
江寄卻讓小舟停下來。
用行動。
黑暗里江寄有些模糊的臉、溫熱綿長的鼻息、和那種成熟男人身上的安全感,明明他們有過更貼近的距離,擁抱都常態,這些哪里值得大驚小怪。但可能是沒點燈,小舟心里突然有些發慌。因為屋子是黑的,因為黑暗沒那么光明正大,甚至因為黑暗什么都可以容納,所以也有別的情感暗自萌生。小舟這會才后知后覺早先他們在黑暗里牽手下樓梯,和現在一樣。
太靜了。
沒發現還好,一旦察覺,小舟就覺得什么都忽略不了。什么都來,一通亂來,腦袋嗡嗡心臟咚咚,吵得小舟很煩很慌,程度堪比一萬頭小鹿在他心里集體撞墻,這是干什么,這是在搞自殺,所以大雪真兇猛,他竟然這么快就凍生病了。
而江寄只來摘他的鹿角。
就是那個他玩得太高興以至于完全忘了自己頭上還帶著圣誕發箍的那個鹿角。
“頭發濕漉漉的,你先去洗。”
江寄就特會管小舟頭發滴水這點。
表面上看,江寄只是用動作代替口頭提醒,非要說,那是他們離得近,江寄順手,江寄心好。但小舟在心里把自己駁倒,并言辭鑿鑿,別人摘發箍都是手伸過去直接拿的,但江寄的手掌從下往上,那個抬的過程,手指擦過他的耳鬢,于是小舟一路燒上來。但究竟有沒有碰到,又只是好像。
小舟說不清楚,小舟覺得自己啞巴吃虧,他涌現出一股奇怪的慌亂、緊張、竊喜、甚至是一點點埋怨。
他笨拙地想要快點知道。
但最后只確定,他心里頭沒有一萬頭小鹿,只有一頭,就是這個帶鹿角的自己。
江寄很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