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支支火把將整個河面都造的光亮的時候,阮小二已經不再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樣兒,立在船頭了。只兩個在外乘船的健卒,如此段運河上的其他船只的船工一班,放下槁櫓,跪伏在船板。岸上的官人巡丁,也沒叫船舶停下來,挨個檢查。
自然不知道,此刻阮小二船上的船艙中,一個濃眉鮮眼的精瘦漢子,正咬緊牙關,任憑安道全為其拔出箭矢來。
“外面那官兒可都走了?”
“當家的放心。那些官兒全走了。”
阮小二這才松下心神,看著燈火下臉色蒼白的漢子說道:“你這廝倒是好運氣。恁地官兒不來搜檢,否則安有性命在。”這阮小二都以為今夜里要糟糕了,卻不想只是虛驚一場。雖然看著眼前漢子還有兩分氣在,可是見他現今模樣,尤自忍耐的沒吭一聲,倒也生出了佩服來。
箭矢入那漢子后背三寸有余,這漢子瞧著猴精,可硬是要的,咬緊牙關,不曾叫喊半個字。
“你莫不是真是那梁山人物?惹來官府追捕?”阮小二話語里帶著精瘦漢子所不知到的陷阱。但他的試探與套話,卻為他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原來這精瘦漢子名叫時遷,齊魯高唐州人士,因家鄉里犯了事兒,流落在此,做些飛檐走壁,跳籬騙馬的勾當。
時遷行走江湖多年,看見阮小二臉上顯出惱怒,心中也并無氣氛。蓋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偷兒,那江湖上是斷抬不起頭來的。
如阮小二如此者,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好你個賊鳥廝,竟然敢去冒名梁山泊好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想那梁山泊義氣為重,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的大名傳揚江湖,數敗官軍,山寨上不知藏著多少英雄好漢,如何有那雞鳴狗盜之徒?你膽敢冒充梁山泊人,不怕被那山寨上的英雄知曉了,派人來取你小命?”
時遷受了箭傷,明明被官府追捕,而眼前漢子還能執意救下他,時遷如何不曉得自己眼前的恩公也多可能是江湖上沖州撞府的好漢。如此人物,這般推崇那梁山泊也屬正常。
當下道:“梁山泊大名江湖誰不稱頌?俺時遷也是佩服。如是照小人意思,斷不敢辱沒山寨的名聲。可此事皆是那淮陽軍張知州的禍水。把俺做那梁山好漢追捕,好遮蓋自己惡行。”阮小二的臉色變緩了一些,心下里記住了淮陽軍知州。
“恩公瞧俺不起,時遷不敢有惱。但這江湖飄零,整日里東游西蕩,誰情愿沒個正經營生?”
“俺時遷也不是沒向那正道走過的。只是這正道著實難行。”眼睛里閃過一抹苦澀,時遷轉臉就揚起艱難的一笑。“俺雖然背井離鄉,流落江湖,行的是偷雞盜狗的勾當,可俺盜亦有道,從來不做絕人生計的腌臜事。也是真想棄暗投明,得一好營生,堂堂正正做人。這三月里,有人尋上小弟,就是淮陽軍知州張德義的長隨,卻是叫小人做那不好的事。張德義之前破了一起殺人案,乃是盜墓賊分贓不均所起。張德義從那盜墓賊口中問出了一消息來,說那下邳城外的嶧陽山有葛仙人的遺寶。”
“世人皆知,當今趙天子好仙求道,葛仙人【葛洪】的大名是不須提的。如果有那好寶,張德義進獻上去,必得皇帝青睞。”而時遷這種為張德義出力的人物,他也不相求太多,只想有一個得體的營生做。比如能被賞賜一些田地,或者是幾間面鋪,最不濟也是一筆錢財,最重要的是把那官面上的麻煩給他一筆勾銷。
但事實卻是,那嶧陽山處的寶貝根本不是什么葛仙人遺寶,而僅僅是一處先秦古墓。里頭倒也出了幾件東西,但這些東西只能做富貴人家手上的金石古玩罷了,又如何能在仕途上幫的張德義?張知州自然是大失所望,時遷等人也自是失望。卻不曾想大失所望的張知州轉過臉就對時遷一干人痛下殺手,盜墓時候的五人組,是只有他一個帶傷逃出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