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至于憂,宗澤心愿既然得償,那么朝廷必然損失頗重,如何教忠良之士不憂?
陳文昭看宗澤之眼神也沒有了先前的抵觸。人心都是肉長的,是好是壞,便就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也可以說,宗汝霖用自身超強的人格魅力感化了這陳文昭。
五十處粥場,每日里都有無數紛爭,陸謙攻打大名府,又抽調走了度支司大半人手,宗澤精力再是充沛,也無分身之術。張叔夜與陳文昭近些日子里真是于宗澤襄助甚大。
“陸大頭領不是言而無信之人。足足于我了一百萬貫錢糧。”宗澤說話的語氣里充滿唏噓感,可張叔夜與陳文昭皆聽到了那話后隱藏的深深憂慮。
“然你二人知曉,他輩于大名府中擷取了多少錢糧么?三百萬貫,足足三百萬貫。且還有數萬刀兵甲胄,拉攏來了數百軍匠……”
“且彼輩之折損,戰后統計尚不足二百人,創傷者亦不足五百。”就這么點微弱的折損就攻破了北京大名府城,這如何不叫宗澤痛心疾首啊。“梁世杰該死,蔡京該死。彼輩之奸黨佞臣不除,天下難安,天下難安。”
那表現的如此不堪的梁世杰是如何做得北京留守司的寶座的?還不是他丈人在背后撐腰么?奸黨佞臣敗壞朝綱個,禍亂天下,禍亂天下。
張叔夜與陳文昭聞言也凈張大了嘴巴。數百人死傷就奪取了大名府,奪取了河北路首善之地,是自己沒睡醒嗎?那陳文昭先是如見到了外星人一般,整個人呆做木偶,繼而便把眼睛一閉,好不沮喪。要知道他可是蔡京的門生。
而張叔夜,自渾身氣的發顫,“梁世杰該死,該死。”偌大的城池,數萬兵馬在握,竟然這般輕易的就被打破,他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豚犬耳,豚犬耳。”
可惜張叔夜之咒罵聲卻傷不到那梁世杰分毫。現下那梁世杰還活的好好地,探到梁山泊兵馬已經退走,在聞達的護送下,再次返回了留守司衙門。那蔡夫人看著眼前被掃蕩一空的留守司府衙,正如喪考妣,哭的傷心不已呢。
“宗澤現下心亂如麻,實提不得筆,便請嵇仲兄襄寫上一道文書,明日宣告粥場難民,叫他們好知曉梁山泊日后于他們的安排。”百萬錢糧在手,處置十幾萬難民,便不再是難事了。
始終不發一言的宗穎,為老父親遞上了一杯熱茶,只是這滾燙的茶水卻半點也暖不熱宗澤現今涼哇哇的心。
“父親,孩兒且以為,官軍征討梁山之敗,敗于軍民不合。民心向梁,百姓自前赴后繼,殺之不絕,剿之不滅,始叫梁山泊日益做大。其原因何在朝野皆知,不能隱諱。士林論者,以謂齊魯之民不顧大局,仇視官軍,而欲諉過于民,此真謬誤之極、到死不唔者矣。”
“縱覽這幾番征戰,濟州、青州、東平、兗州、東昌諸州府,軍兵民勇齊上陣,齊魯百姓如何不深明大義,為國赴難?只這半路之地,前后便有數萬軍勇俱喪,何位子不忠不勇?本地百姓又何至中途改節,判若兩人哉?誰司牧民,致使怨憤充塞,吁天無路,乃至潰散不可收拾?乃則朝堂趙家天子之過,秉政宰相措置失當之咎,不言而喻,非可強詞曲辨也。”
張叔夜、陳文昭離去后,宗穎看著自己的父親,放開膽子說道。如此言語自叫宗澤勃然大怒,但怒火燃燒的宗澤,揚起的巴掌卻怎么也對著兒子的臉龐抽不下去。
宗穎曾經有機會離開山寨的,宗澤相信自己當初若提出如此意見來,陸謙必然應允。但宗穎沒有離去,不僅他沒有離去,整個宗家眷屬都沒一人離去。宗澤心里本就有三分虧欠兒孫,如此便就更勝了。他的這一決斷把自己逼上死路不說,兒孫性命也盡遭了連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