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今遭危難,我等臣僚不能盡忠保國,以救時艱。豈為人臣?平日讀圣賢書,所許謂何!卻于此時作此舉措,生何面目對人,死何以見先帝!?”
“今日之過本官且給你記下,看往日的情面上,權且寄下你這顆狗頭。若你再敢做二次言語,或是蠱惑他人,亂我軍心,敗我士氣,我必便先斬了你這賊子首級雪恨。”好幾日都已過去,當日劉韐的斥責之言,劉豫卻還歷歷在耳。平日但凡見到劉韐,就一陣心驚肉跳。
那劉韐已下令全城戒嚴,閉了四方諸門,叫人逃命不得,如此劉豫只得在后院中來回打旋轉。即便兩日里被朝陽門內外陣仗嚇的心驚肉跳,卻也無可奈何。便是今日,聽說賊軍石砲更見繁多。劉家上上下下都益發焦急萬分,各房屋里收拾好了的細軟,成捆的堆著,卻是移動不得。
城外的喊殺聲和石砲擊發聲,只聽在耳中,就叫劉豫渾身打顫。他自從中了進士,生平作的就是太平官,哪里經歷過這事,坐在大椅上只一味發抖。幾位年輕的美妾,隔著屋子,只是嗚嗚咽咽的哭。
劉豫聽了是心煩意亂,好容易城外聲響消停,叫他有了點力氣,便發作道:“你們這樣鳥亂,益發教我沒個安排處。”
這般一句話那些個妾室自然不敢啼哭,卻惹怒了他夫人錢氏。這位才是劉家的真正主人。
劉豫從元符年間中進士,至今也十七八個年頭。如是真有才能者,東京留守司推官自然做得,可劉豫顯然是個沒本事的。他早前可還在兩浙路做察訪,正撞上方臘起義,嚇的屁滾尿流的逃回東京。如今不被追求反而做了東京推官,那全仗的是他渾家娘家的勢。
他夫人姓錢,出自吳越錢氏。那可是兩浙路上的第一名門。自錢弘俶納土歸宋之后,錢家的富貴就算有依靠了。比如說那章獻明肅皇后劉娥之兄劉美的老婆是姓錢,宋太宗第九女獻穆大長公主之女的夫婿姓錢,宋仁宗女慶壽公主的夫婿也姓錢。且這位公主還是少有的長壽公主,至今仍在,為宋宗室最長者。錢家富貴延傳至今,百多年福蔭不絕也。
錢氏一副抓破老天臉的架勢,拽著劉豫不依不饒,大聲的哭罵。“早就教你推辭,只管說我有病便是,劉韐還真能把我抓來東京不曾?你卻顧慮這樣,牽掛那樣,以至于有今日之禍。你那牽掛顧忌的士林又能幫你個甚?一群嘴上逞能的措大,百無一用。現今劉韐那廝下令關了城,把我們都關在城里等死。他倒能搏個好聲名。”
“那洛陽城中有多少人在尋歡作樂,紙醉金迷?偏就他姓劉的忠貞。趙官家兀自在花天酒地,卻教我等來盡忠保國。”
劉豫嚇了一跳,忙把手搖擺:“這些話可說不得。夫人啊,你且緩幾日,現今正是要緊時候,那諸門都是劉韐的人在把守,便是再想章法也是無用。且緩等兩日。”
錢氏與劉豫是多年夫妻,一看劉豫模樣就上了心,叫道:“你莫非是有法了,快說與我聽。”
劉豫連連搖頭,這事兒才有個眉頭,不可多說。“夫人休要多問,只管放心便是。”是死活不吐出一個字來。如此倒是叫錢氏更加相信了。
……
當夜,東京城外又響起了連片的喊殺聲。此乃梁山軍擾敵之計,只做虛張聲勢,搖旗吶喊。實則并無真正威脅,然劉韐哪里敢有懈怠。嚴令手下軍兵丁勇,夜間枕戈待旦,時刻警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