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皺了皺眉,跟著楚辭跑過去,精神力場隨之展開。
有人
有人在朝著港口的方向靠近。
像是扯著一根無聲的細線,兩方的距離在不斷拉近,不斷拉近,而到了某一刻,被追逐者仿佛察覺到了什么,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而追逐者終于不再掩飾自己行跡,一路如風的腳步聲打破了這里經年累月的黑暗和靜寂。
港口一直往前走是一片已經廢棄的工廠,巨大的鐵罐林立,仿佛進入了某個物種神奇的森林,地面上堆積著晶亮的玻璃巖,反射著螢火菇微弱的光線,像塞一地繁星。
這里本該非常容易躲避藏身,但是追逐者就仿佛擁有黑暗中可以透視的眼睛,他是伶俐敏捷的貓,是暗夜立冷酷的獵人;而被追逐者成了狼狽逃竄的老鼠,隨時可能喪命的獵物。
雙方的距離越勒越近,近到哪怕黑暗中看不到奔逃之人的身影,卻可以聽見他落荒而逃的腳步聲。
楚辭抬手,拔槍,奔跑的速度也絲毫不減。
砰
他其實開了三槍,但因為這三槍之間間隔的時間太短,以至于槍管處閃爍過一陣紅色焰火之后似乎只有一聲響動。
子彈在黑暗中競相追逐的軌跡不可追尋,但最終卻都狠狠的釘入了奔逃者的腿彎里。
黑暗中也看不見飚射的血花,甚至聽不到吃痛的呼喊,但他的腳步明顯慢了,楚辭又開了一槍。
那人跌倒在松散的玻璃巖上,費力磨蹭著躲在了鋼架罐子之后,雙手捏著大腿側的一個血洞,這是他身上為數不多的原生皮膚血肉,他細心的用防彈材料武裝起來,可是對方該死的竟然用的是改造之后的動能槍,子彈接觸到目標物體之后就會炸開,并且幾具有非常強烈的腐蝕性,而他開槍的角度又很刁鉆,這顆子彈卡在了他的髖骨里,幾乎立刻就讓他失去了行動力。
腳步聲停了,于是他屏住呼吸,沒有人任何聲音,就像二十六層的廢棄工廠永遠無人造訪
這里太大了。
他僥幸的想,也許還有一線生機,他們不會找得到
忽然,一束久違的光悄無聲息的打在了他的臉上,很溫和,像被死神應允的回光返照。
他分毫未察覺到有人出現在了他身后,直到脖子被驟然襲來的力道絞住。
“呃呃”
他的喉嚨里只剩下短促的、連不成語句的斷裂音節。
那人抓著他的脖子,將他拖到空地上,而從始至終,那束光都沒有離開他的臉。
他已經在黑暗里生活了無數天,卻沒想到,第一次見到光亮,竟然是這種境地。
“頌布。”那人冷漠而篤定的道,“你竟然真的躲在這。”
是個陌生聲音,從未聽見過,但是那又有什么關系,他還不會死心,他覺得自己還能和上次一樣逃走可是接著,他就發現自己恐怕只能打消方才的念頭。
他的肩膀兩側、膝蓋上各中了一槍,哪怕他身體里部分骨骼都被改造成了晶鋼材質,但是距離過近的子彈依舊會對改造之后的肢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他已經不能動了,他終于意識到,這次自己真的完了。
楚辭其實沒有見過頌布,對于他找了很久的人,他的印象只有那幾片鋒利的旋轉刀葉,而現在,那刀葉早就不復存在,頌布的機械手臂前端光禿禿的,甚至還殘留著鋁化之后的黃綠色塊斑,而曾經站在他面前,俯視著他如同一個螻蟻的高大殺手,此時蜷縮在地上,因為疼痛不停的顫抖,像一個陷入沼澤的垂死的大象。
楚辭本以為當自己找到頌布的那一刻,他會憤怒,會剃其骨啖其肉。可是沒有,他出奇的平靜。
平靜到,西澤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不殺了我”頌布問。
“找你的主要目的不是殺你,”楚辭淡淡道,“是為了問你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