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澹皺起眉,前傾的身體一頓,轉而抬起手,輕撫虞嬋的鬢角。
少女鬢角萌出星星點點新生的黑發,又細又軟,毛茸茸地亮著光,令人想起奶香陣陣的小嬰兒。
看得人心生憐愛。
季澹拿出寒冬臘月跳冰湖拍戲的意志力,好不容易才移開目光,為她關上車門,自己坐上駕駛位。
車窗搖起,將一切嘈雜的人聲和雨聲擋在外面。
可蜷在后座上的少女仍不安地顫動著眼睫。
后視鏡映出季澹一對碧沉沉的眼,他抬手點開音樂,水珠從玉竹般的指骨滾落,輕盈且空靈的鋼片琴旋律充斥了整個空間。
“啊”虞嬋驚喜地睜開眼,“你也愛聽芭蕾舞曲嗎這段是糖梅仙子呀”
季澹笑著點頭,眼底微光涌動,像一面溺著暖春的清潭“嗯,我很喜歡。”
虞嬋躺在后座上,腦袋跟隨旋律一點一點,耳朵在柔軟的羽毛枕里蹭來蹭去。手指和足尖也不安分地顫動著,劃出微小而優美的弧度。
在皇舞學院時,她就常和同學一起練這支舞。即使后來進舞團,赫夢大師讓她專攻天鵝湖,她也甘愿犧牲睡眠時間重溫這段熟悉的舞步。
熟悉到,無論何時何地,只要聽見旋律響起,烙印在肌肉里的記憶就立刻蘇醒過來。
虞嬋沉浸在美好的芭蕾世界里,蒼白的臉上暈開紅潤的笑意,一切煩心事都被暫時拋到腦后。
季澹低低笑了笑,打了條微信發出去,啟動車子。
他行車又穩又快,邁巴赫漸行漸遠,和一輛眼熟的勞斯萊斯擦肩而過。
劉成化帶的稀稀拉拉十幾個人總算追到南側門口。身軀肥胖的劉成化還拎了根鋼筋,從開了半扇的玻璃門里艱難地擠出來,袖子上蹭了一片灰。
他彪了句臟話,往前路看去,邁巴赫的背影早已被雨水沖淡。
等等,邁巴赫
劉成化腦門上冒出一粒汗,扭頭問旁邊人“你看清了就是這車把人接走的可我記得她沒錢也沒背景啊這車主什么來頭”
虞嬋雖說舞蹈履歷金光閃閃,但自從回國起就是一只落難鳳凰。劉成化向來不把沒錢沒權的人放在眼里,此刻看見一輛邁巴赫疑似接走了虞嬋,貪婪狂躁的豬頭臉頓時變成疑惑費解的豬頭臉。
沒等他多做反應,勞斯萊斯殺入小道,風馳電掣般朝他臉上開來,一個急剎濺起一片積水,將商務車開出了跑車的騰騰殺氣。
我還啥都沒干呢這瞄著我褲子濺水的豪車大佬又是哪位爺啊
劉成化豬腦袋里響起警笛,疑惑費解的豬頭臉再度變成諂媚討好的豬頭臉,跟個小學生似的把濕噠噠的手背到后面,將半段鋼筋遠遠一拋。
“咣當”他身后一個小弟單腳蹦起來,痛徹心扉地喊了一聲“嗷”
駕駛位車窗緩緩搖下,還沒看清是何方神圣,那人的笑聲先鉆進耳朵里。
聽著應該是確實被這群貨給逗笑了,真摯的笑意為冰涼的音色加上了幾分溫度,有如溫熱卻致命的蛇信子鉆進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