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夏拍攝階段已近尾聲,劇組正在挪威取景。雖正值夏日,冰川峽灣仍能看見雪山,一眼望去壯闊瑰麗。
朝陽下生生不息的絢爛綠意,與視線盡頭清透通明的藍海白冰,正好將冬夏兩種景致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在這里為貫穿片子始終的、那種濕漉漉的炎炎夏日感收尾,真是再合適不過。
這里主要拍兩段戲,一段是主角夏寒的夢境,另一端是開放式結局。
在影片的結尾,患有抑郁癥的夏寒將出現在這片土地上,躺在自相矛盾的皚皚霜雪與燦爛夏日里,望著遠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藍白河灣邊篤定的歌者,水天清光下自由的舞者微笑著閉上眼睛。
至于他是迎來了新生,抑或是擁抱了死亡,怎么理解都可以。這種意識流的反結構文藝片,追求的正是某種程度上的混沌不明。
今天這場戲拍的就是夏寒的夢境,跟季澹搭戲的是個年輕的女孩,飾演陸蔓。
女孩很有靈氣,長得清純而倔強,是趙導從明影導演系挖來的素人。趙導慣愛干這種事,就喜歡素人這股“沒被圈里氣息浸染”的氣質。
而選擇素人的結果就是,女孩第一天來片場的時候,發現自己真的要和名震全球的神顏影帝季澹演感情戲,臉紅心跳得差點休克過去,跟組的醫護險些打120。
拍戲早已成為一件融入季澹骨血的事情,他的表演嫻熟且自如,基本三條之內必過,并且如果真的拍了三條,其中會有兩條嘗試不同的表演方法,方便導演后期剪輯的時候再做選擇。
趙導時常在拍攝現場就揪起頭發來兩個版本都好棒、好真實,該選哪一個呢
但就在今天,季影帝出現了一點小小的問題。
陸蔓被父親打了以后,朝季澹怒目而視的這一段,拍了整整四條,季澹的狀態還是不對。
整個劇組的人都圍過來一看究竟開拍這么久了,從來沒見過季影帝這個樣子。到底怎么回事呢
“你來看我的笑話”
“我不需要比我軟弱的人施舍幫助。”
“你以為你是什么人”
在陸蔓的連番質問下,季澹本該給一個惘然且受傷的情感狀態。他想安慰陸蔓,想為自己辯解,可話到嘴邊,什么都說不出來。
由于這段現實中發生過一次,夢境里又重演了一次,因而夢境里需要再疊加一層隱痛的感覺冥冥中問責自己過往人生的感覺。
雖然這段的層次感確實很強,但對季澹來說,肯定一點都不難。
結果,不知道為什么,每每演到這里,季澹渾身的氣會驟然破掉,從夏寒變回季澹本人。
而后,他會露出一個在場所有人從來沒見過的表情。
如盲人復明后乍見繁花似錦,如瀕死的沙漠旅者偶遇奇跡甘霖。那一瞬,他眼中滿溢著窺得盛景天光的入骨溫柔,令在場所有人都不禁深深地嫉妒起他眼中的女孩。
盡管就站在他對面,但陸蔓的飾演者,也深深地嫉妒著那個女孩。
她很清楚,季澹看著的,并不是她。
傍晚收工后,眾人都結伴跑去小鎮上旅行,只剩下季澹獨自回到酒店。
為了更深地沉浸到角色里,他將妝發都維持原樣,衣服也沒換,以夏寒的拘謹睡姿躺在床上,定定地望著天花板放空自己。
碧瞳被黑色的隱形眼鏡遮起來,微蜷的金發也被染黑、拉直,結合這兩天因勞累而顯出幾分蒼白的素顏,有一種脆弱的少年感。
棉質的白襯衫規規整整地穿在身上,脖頸間系著校園制服的領帶。為了凸顯少年的瘦弱感,手臂上加深了青筋的紋路,延伸至冷白的手腕。
他伸出手,遮住天花板投射而下的、對夏寒來說過于刺眼的光線,神色落寞且惘然。
季澹對這樣的時刻并不陌生。帶著角色的妝發造型,睡在自己為角色布置的房間里,是他過去經常做的事情。
那時他的自我空無一物,比起過自己蒼白而空洞的生活,還是扮演人生軌跡飽滿、人物小傳生動的角色,更讓他有活著的實感。
可是
他翻了個身,拿出手機,看著鎖屏界面上的女孩。
他將原本設置的桃花小狐貍換成了另一張照片,是她在舞可匹敵冠軍夜的奪冠時刻。
細碎閃爍的金粉粼粼而下,她立于其中,端凝雅致,顧盼生姿,將這世間最浩瀚盛大的璀璨星河系在裙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