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他是一個父親為寄生物的怪物。
后來十多歲,他便偷偷從福利院跑了出去,在人類的社會中也吃盡了苦楚和折磨,心中積累的恨意和冷漠也已足夠得多。
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格外想記起自己曾經有過的溫暖,想記起父母的樣子,更想找回自己的名字;
然而只要他一閉眼,腦海中反復回溯的,都是從那血腥之日開始后的黑暗碎片。
醫生告訴角妖,或許是因為當年親眼目睹了那件事后,他受到的沖擊太過劇烈,以至于精神層面徹底封鎖,恐怕那些記憶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有很多次,角妖都由衷地祈禱,自己為什么不能變成一個真正的孢子生物。
他身為孢子生物的父親教導他要懂禮貌、要善待弱者、要熱愛生活父親從寄生為偽裝者,便一直在壓抑著自己的天性,他向往人類社會想要給妻子孩子一個穩定的家,所以從未吃過人類。
但人類是怎么對他、又是怎么對自己一家的呢。
對于角妖來說,人類的確該死,他渴望這個世界的毀滅。
或許是因為他內心的負面情緒太過濃重,又或許是他體內本身就擁有孢子生物的部分基因,某天他在睡夢之中,來到了一片綠洲,見到了孢母。
自此以后,他便開始著手聚攏聯邦中的黑暗,建立起了地下馬戲團。
有誰能想到,馬戲團中那個可憐兮兮的、仿佛是被迫參與的漂亮異形人,才是這個黑市的幕后黑手。
而在他真正見到了元幼杉,感受到了她體內蟄伏的孢母時,他也非常震驚。
原本角妖只是想挖掘鬼面的弱點,但自那以后,他便徹底改變了目標。
他專門調查了元幼杉的身份背景,布下重重設計。
在她青梅竹馬的鄰居外出運貨時,放出了早已備好的分歧種的孢子;
更是引導著她找尋到了屠戶。
之后元幼杉每遇到的一次危難,其實都隱約有角妖的手筆,他偽裝成無害的小白花,冷眼看著這個眼底閃爍著堅毅光芒的少女,不斷以燃血的方式促進和孢母的融合。
他算好了一切,卻萬萬沒有料到,元幼杉是這樣一個誠摯而耀眼的人。
其實也有一些話他沒說謊。
這的確是他第一次,從一個人類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復雜、甚至有些動搖他心緒的情緒。
每一次女孩兒堅定地站在他身前,告訴所有人自己是她的朋友,告訴自己你沒有任何錯,你該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活在陽光下時,角妖便覺得自己的內心像被螞蟻啃噬著。
很多時候他會偷偷打量那個少女,會不自覺出神。
他想透過這具軀殼看到他所效忠的孢母,卻只看到一個真誠的靈魂。
但是太晚了,角妖心想他的根子已徹底爛透了。
黃沙之中,青年苦笑一聲,態度坦然,“既然你已經完全融合,仍然保留了神志,那說明孢母寄生在你身上的愿望也落空了。成王敗寇,我沒有什么好說的,對于我做出的選擇也絕不后悔。”
“只是對不起。”角妖微微垂首,“幫我給孟軻也道個歉,是我利用了她。”
選擇孢子陣營對抗人類,他從未后悔。
哪怕到最后一刻時,他的內心充斥著對元幼杉的愧疚,但他依然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最后一步。
他知道元幼杉重視隊友情誼,不會放著孟軻不管,所以毅然將信任他的少女推入了巢居的深淵。
“如果”角妖削薄的嘴唇微抿,最終也沒說出什么話來,只是深深看了眼元幼杉。
如果早一點遇到你,如果他過去的二十年中,周圍的人能稍稍對他好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