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天色未明。
一個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還有病在身,靠著一股倔強的勇氣,獨自挨個門地找尋,磕磕碰碰,摔得鼻青眼腫。
打開門的一瞬間,看到她一身黑衣裙罩在矮小的身軀上,在寒風里凍得哆嗦,忽地感到鼻子有些酸楚。
“悅姍,外邊這么冷,去房里喝杯熱水,吃些東西。”
她點點頭,兩條長長的麻花辮上沾了好幾片枯葉。
啟瀾招呼她坐下,進到廚房,盛了一碗雞蛋魚湯面條。
陳醒見到悅嫻并不很驚訝,對她倒是印象比較深刻。一個小孩子,敢半夜來教堂的墓地,膽子就不一般。
他把一碗面端給啟瀾,自己也呼哧呼哧地吞下去兩碗,對這看起來像個愁苦小老太太的孩子說
“這魚還是從家里背來的,在灶上掛了些日子,都快成魚干了。別嫌棄,再大的事也要先把肚子填飽。”
悅姍抱緊了碗,拿筷子夾了一小撮嚼,沖他倆笑了笑
“很好吃,比我家酒店的早餐好吃”
啟瀾嘗了嘗,味道遠超預期。
小溪釣來的魚,放了鹽腌過,再和豆腐一起燉了湯,放些泡菜,加一個煎蛋,分外美味。
三人把面條吃完,放了筷子想起章文軒被關在唐家的暗室,不約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悅嫻的車禍并非意外,大家心知肚明。
她必然放不下章文軒這個善良老實的人,才悄悄在日記里寫下類似遺言的話,希望他能找到良伴,彼此扶持,共度余生。
悅姍默默地把碗里的最后一點湯喝完,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開始說話。
這孩子性格寡言少語,卻對很多事情看得比成年人還透徹。
哮喘的后遺癥使她說話有些明顯的喘,這姑娘卻雙眼從厚厚的鏡片背后瞅著啟瀾,目光和語氣一樣堅定
“兩位哥哥,我這就回去想法子把鑰匙偷到手。只求你們能在外面把章醫生接走。他挨了打,跑不快。”
“悅姍別沖動,偷鑰匙得特別當心。我現在就能一起同你過去。”
“對,我也去”
出發前,啟瀾特地擦亮了林覓父親送的匕首。子彈是沒了,遇到危險全靠這個武器保命。
陳醒順手從柜子摸了一把剪子和幾個線團,放進隨身挎著的布包里。帶菜刀太招搖,剪子好歹能和針線活沾個邊。
悅姍來時坐過的那馬車還在。她提前付了錢,讓趕車的等他一起回程。
他們三個走過來的時候,車夫斜靠著墻,鞭子丟在腳邊,埋頭啃著一個新出爐的驢肉火燒。
見小姑娘后頭跟著兩個小伙子,以為是來找麻煩的,心虛地把之前多收的車錢退了,連連道歉。悅姍把錢收了,催著快走。
離唐家大門口約莫還有一百來米,她忽地站起身,鉆出車簾子,朝著車夫做了一個“停”的手勢。
啟瀾會意,拉著陳醒一起下了車。
“你倆跟著我往后院的小路走,”她壓低了聲音,“章醫生就關在那邊的存酒的地窖里。”
他們在她后頭走了一會,就望見了一扇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