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覓低頭靠著車門,光潔的珍珠邊頭紗遮住她光潔的臉頰,白色的高跟鞋嚴嚴實實地罩在婚紗低下。林一堂不想讓警衛看出自己與林覓在大喜的日子里還貌合神離,于是堅持親自開車去酒店。養了三個多月的傷,身體上的痛楚早已去了,除了挨過小金的一頓狠踢,腦子一時糊涂一時清醒,但開車并無大礙。
林覓心里比樹枝上掛著的冰霜還透亮。短短的幾分鐘里,她就想到了一個可能逃脫的辦法。
汽車開出文墨路,沿著一條商業街直行。
一堂的認路能力到了北平就不行了。這的路不像南方,條條都熟悉。看那些七七八八的胡同,眼花頭脹,加上他已經快半年沒碰過方向盤,不知不覺在去華夏酒店的路上就弄錯了方向。
而林覓是認的路的。她知道林一堂把路認錯了,不僅不急,反而有了些開心。
汽車仿佛就是她心里的蟲,一個勁往東城的路上奔。
林一堂覺得路兩側的景物很陌生,開口問了好幾次,她也不做聲。
他當她睡著了。也罷,不影響她休息,悶著一肚子委屈開下去。
一堂看了看手表在路上過了近一個小時了。按理說,早該到了。
然而華夏酒店那塊標志性的招牌,左看右看,就是尋不見。
林覓心里有數。逃跑計劃越發地清晰了。
只要再開出去二里路,就會到金園橋。那里的店鋪少說也有上百家,堪稱最佳逃跑場所。
不過,她的想法過于簡單了。車離金園橋還差了那么幾百米的時候,一堂突然把車調轉了方向。
“表哥,你為什么要把車掉頭”
林覓佯裝鎮靜,卻又忍不住撩起頭紗靠近他,急急地問。
“你叫我什么”
他的聲音顯然是不滿意,而正是內心有氣難消,這一次偏偏不聽她的。
一堂的方向辨別力并未得到改善。汽車偏離了金園橋,往右行駛,路面越來越窄。
他在北平就開過一次車,還是九月份拿著林太太給的地圖去潘家園文物市場找叔叔,按照圖點點地開的。
現在沒了地圖,他也猜到了林覓是不愿意給他指路,索性看哪條路順眼就走哪條路。
但有一條是雷打不動的不得遲到。婚宴定在中午十二點,九點起賓客就陸續入場了。
也難為一個人生地不熟的準新郎了,要當司機還要不惹新娘生氣,心情自然是亂七八糟。
不過,男人的方向感終究也不會太弱。
林一堂迷糊了半天后,終于憑著中學地理課的印象和福州海軍學堂學來的知識扭轉不利局面。
他望著太陽的方位和道路邊電線桿和樹木影子,大致推出了東南西北。
汽車像長了眼睛,找著了靠譜的方向。
林覓暗自驚訝,看來是低估了他。人家好歹也是跟著海軍艦隊跑過三年。
看來與表哥的斗智才剛剛開始。
“表哥,我想吃東西,好餓。你停車好嗎前面就有一家茶樓呢。”
一堂仿佛沒聽見。繼續開車。
林覓纖細的身子湊過來,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若在平時,林一堂早就把持不住了,而這一天,他卻好比道士和尚一齊附體,格外耐得住。
“到了酒店再說,不差這點時間。”
美人計沒奏效。
林覓只能換個辦法。她吸吸鼻子,不得不犧牲一把自己的形象。
“我是想,想”
“想什么”一堂納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