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林先生房里傳來的一陣劇烈咳嗽聲,打破了小破院子夜里的寧靜。
最先聽到咳嗽聲的,是一面薄墻背后的林覓。這一層薄薄的木板和報紙糊的墻板,在突如其來的咳嗽里也跟著微微顫動。
她在飯后就回了房,思母心切,悄悄地點了一盞小油燈,虔誠地在一個充當臨時桌子的木箱子上鋪了舊報紙,一一擺上白天李炎給她買的文具。
筆墨紙硯,都齊活了。她伸手輕輕攤平那微黃的平滑的紙,心里積攢了很久的話,都爭先恐后地往上涌動。
一支筆在手,正要準備寫個痛快,卻聽到父親的咳嗽聲,她的心忽地緊張起來。
這一次的咳嗽,比之前來得更猛烈些。林覓輕輕都進去陪著父親坐了一會,拉住他的手,一陣冰涼。
父親似乎是努力地壓著自己肺里的血,不讓血任性地往嗓子里沖,在女兒面前,他不能對病魔妥協,他怕自己一旦喪失了勇氣,就會一敗涂地。
林覓握著父親的手在自己手里溫暖著,努力地翹起嘴角笑
“爸爸,您是和我們去外面找李炎受了風寒,吃點啟瀾送來的新藥吧。”
可是,當她高高興興地拿出啟瀾送來的藥,揭開方方正正的紙包一看卻傻了眼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配好的中藥材,有葉子有樹皮和根須,還有些分辨不清的碎碎的東西,并不是之前那種方便服用的藥丸子。
林覓從來沒喝過中藥,也沒見過家里的傭人熬藥,這堆原生態的藥材把她給難住了。
她在窗口望了望,對面的房里還有些微弱的燈光,猜想里面的人還沒睡下,才決定去求助。
屋內,油燈的燈芯燃燒得快盡了。
李炎帶著心思把碗筷洗完后,不再像過去那樣在院子里跑上幾圈,而是回房里躺下不動了。
看他側臥著不說話,背對著門,林一堂忍不住停了手里正在校對的稿件,關心地走過來問
“阿炎,今天怎么睡得這么早”
“我累了。少爺,你也早點休息。”
他沒蓋被子,外衣褲隨意堆在床頭,衣服單薄地躺著。
一堂見他行為反常,一時也猜不到原因,有些不放心地問“你的被子呢”
李炎翻了個身,低聲說“早晨拿出去曬,忘了收,恐怕都結冰了。明天天亮了再收吧。”
一堂把自己的被子往床上一攤,“你先湊合著蓋上,受了寒會咳嗽。”
他一骨碌爬起,把被子兩三下疊好,塞回他手里。
“少爺,我比你吃的苦多,不怕冷。你要是受涼生病了,一屋子人心里都好受不了,我的罪過就大了。”
一堂從床邊的一個舊柜子里摸出一包燈芯,選了三根最結實的放到油燈里去。
屋里沒有以前那么光線暗淡了,可李炎卻心疼起燈芯來。
“少爺,這個是好不容易才買到的,你一下子就點好幾根,有些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