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絨球像是粉撲一樣,一路從額頭行進到鼻尖,差點惹得巫滿霜打噴嚏。
搶在它被威脅性地靠近耳朵眼之前,巫滿霜舉手投降,示意休戰。
“其實”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自己的腰間儲物里,拿出一個小包裹來。
那包裹只有巴掌大小,看著輕飄飄的,還做了許多過度包裝。
言落月眼看著巫滿霜先拆開一層油紙、又拆開一層手帕、再拆開一層軟絲綢,終于取出了另一只成雙成對的白絨球。
盡管這對白絨絨,一只始終都被保管在抽屜里,另一只若干年來,屢次陪著主人顛沛流離、還曾經被主人的血污沾滿。
可是,后面那只絨球也在風波平定之后,被人精心洗凈,散發出香噴噴的皂角味。
除此之外,那人也愛惜又仔細地,用小梳子把絨球上的毛毛梳得順滑,盡力使小絨球保持著最初那副干凈可愛的模樣。
于是,當兩只絨球并列放在一起時,居然呈現出同樣的新舊程度。
言落月明顯有點驚訝。
巫滿霜倒是心滿意足地呼出一口氣“現在,它們不孤單了。”
言落月拿起一顆絨球捏了捏,柔軟又有彈力的白毛毛,就從她的指縫間流水般溢了出來。
她拿起兩顆絨球戴到頭上,才一照鏡子,自己就先笑出來了。
“好像不適合了。”
畢竟,言落月已經柳枝抽條般長大,不再是那個手腳短短,外出時要被兩個哥哥抱在手臂上的小姑娘了。
在言落月背后,巫滿霜聚精會神地看著她的背影,還有鏡中映出的含笑模樣。
此時此刻,就好像橫跨了十年的時光。
集市上果斷勇敢、站在光里的小姑娘,和如今這個窈窕纖細的身影重疊起來。
兩人之間仿佛隔著一個又一個,由時光塑就的不同形象。
而她的每一個樣子,巫滿霜幾乎都曾親眼目睹過。
如果說,凌霜魂記在書簡上的內容,叫做言落月傳。
那么巫滿霜記憶里的內容,就是一部更加生動活潑的言落月起居錄。
“沒有不適合。”巫滿霜目不轉睛地看著言落月,口吻無比認真,“很好看,一直都很好看。”
在家里住了幾晚后,言落月終于又和言雨揮別。
言雨姐姐站在院門口,面上笑意溫柔。
她稍微彎下腰來,像是當初送言干和言落月去學堂那樣,塞給兩人一人一包小零食,又依次為言落月和巫滿霜整理了衣襟。
“去吧,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聽師長的話。”言雨柔和地說道,“記得給我寫信。”
直到言落月和巫滿霜走出了好遠好遠,再回頭看去,發覺言雨一路目送。
而她倚在院門處的清麗身影,就和這片安謐悠閑的族地一樣,將成為在言落月身后永久等待、永久守護、永久對她敞開懷抱的故鄉。
此次回到云寧大澤,言落月有幾個必須要見的人。
位于龜族小院的雨姐當然是一個。
除了雨姐之外,兩個哥哥也一直被言落月牽掛惦念著。
不過嘛
翻了一遍這些日子里收到的請帖,言落月覺得,在探視言干桑戟之前,中途順路去如意城見見甄卓兒和掌柜,也未嘗不可。
心中這樣想著,言落月便這樣做了。
她換上言必信的黑袍打扮,面孔隱藏在斗篷的陰影之下。
又調整了自己的嗓音,給手上戴了一副銀星紗羽的手套,
言落月在鏡子前反復排練了幾回,直到整個人都呈現出印象中的被害妄想癥氣質,這才踏上了招鑫居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