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鳳聲不再指責和謾罵,急匆匆沖進雨幕,朝著胡
同深處快速奔去。
到了藍色門牌上顯示的桃園街16號門口,趙鳳聲停住腳步,朱漆大門并沒上鎖,只是虛掩。趙鳳聲輕輕推開,寬敞的院子內,有著一棵上百年的老槐樹,枝葉繁茂、虬枝斡旋,也虧得院子占地面積廣,不然還真放不下這棵龐然大物。
李爺爺的家,就是依著這棵老槐而建,據說這種布局在風水堪輿中有著很大的講究,小到避禍就福,大到萌佑子孫,趙鳳聲不懂,但他絕對信,老街中發生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這種東西,僅僅用科學是解釋不通的。
趙鳳聲平復下略微焦躁的心情,叩了幾下臥室的木門鐺鐺鐺
“進。”
老人獨特的沙啞嗓音從屋內傳出。
趙鳳聲將打的凌亂的頭發稍微捋了捋,又擰了些衣服上的雨水,直到覺得自己形象能看得過眼,這才輕輕推開屋門。
不出他的所料,相貌清癯的老人正端坐在那張花梨木的太師椅中,手捧著一本線裝書籍,昏暗的燈光照在屋內的木制家具上,安靜而舒緩,墻上的字畫還是放在三年前的位置,沒有絲毫變動,這樣古香古色的情景,就像是幾十年前斑駁的黑白老照片,厚重到滄桑。
“李爺爺。”
僅憑一句發自肺腑的尊敬稱呼,就能看出老人在趙鳳聲心中的獨特位置。
老人頭也不抬,依舊盯著那本藍皮書籍,輕聲道“消失三年,終于知道敲門了以前你可沒這么多規矩。”
趙鳳聲尷尬一笑,搬了把低矮的木凳放在屁股下面,這把凳子除了他自己,幾乎就沒別人坐過,被放置在角落里三年,依舊是一塵不染。
“李爺爺,這么久不見,您還是精神矍鑠啊,照您老現在的狀態,就是活到一百五十歲都沒問題,您這一個人生活寂不寂寞要不要我給您找個老伴”
趙鳳聲先是拍個馬屁,然后再送上個甜棗,這是他對付街中固執老人常用的手段,很簡單,也很實用,他在父親那一輩的人嘴里口碑極差,但在爺爺那一輩的人里是個香餑餑。
老人終于瞥了趙鳳聲一眼,翻了一頁書,頗有興致道“行啊,超過三十八歲的我可不要。”
一句話將趙鳳聲嗆得差點栽個跟頭。
平日里巧言善變的家伙卻不知怎么該去開口,瞅了瞅掛在老人身后紙色發黃的卷軸,上面寫著筆力遒勁十四個字“能與諸賢齊品目,不將世故系情懷”,一陣恍惚。小時候趙鳳聲就覺得這些字寫的很好,意也好,但具體弄不明白好在哪里。一直到他十幾歲時,才知道是上世紀末第一書法家啟功老先生的兩句詩,至于是不是真跡,趙鳳聲敢拿腦袋擔保,絕對是真的,比他白天送出的棒棒糖都真。
因為趙鳳聲記得,剛上小學那會,他從老人屋內順走了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碗,直到摔碎時才聽懂行的鄰居說起過,那是明代萬歷官窯青花碗,真品,在九十
年代初期就值上萬塊,如果換作現在,起碼是七位數起價。而老人知曉后并未叱責一句,甚至連難聽的話都沒說過,讓趙鳳聲直到現在,心里也懷著份不小的愧疚。
一個家中隨便擺放明代官窯小碗的人家,會在顯眼的地方掛著一幅贗品嗎
老人當年還曾經傳授給趙鳳聲兩門功夫,一門蹲墻功,一門半步崩拳,致使趙鳳聲童年被罰站時沒有那么枯燥,每天練習后,反而從以前的病怏怏變成身強體壯,要不然,也不會帶著幾人在老街附近打出一片天下。
李爺爺合上書籍,摘掉老花鏡,雙手交叉放置腹部,一雙渾濁的眸子在趙鳳聲身上掃來掃去,含笑道“什么事,說吧,這么大的雨你不在家待著,非得跑到我這里拍馬屁。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就你肚子里面的花花腸子,還想瞞過我”
趙鳳聲被老人家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低下頭瞅著腳上驢牌人字拖,本想繞幾個彎套出來治療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