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云淡淡地說:“我忽然覺得,你是可恕的,因為你也是人,也只是人而已。”
“哈哈,難道你是神?”
沈流云展顏一笑:“有兩種精神寓于我的心胸:一個執著于塵世,沉溺于愛欲之中;一個則要超離凡塵,向那崇高的精神境界飛升。”
隨著振聾發聵的“真言”,繚繞她身畔的云狀真氣,幻化成了絲絲縷縷的青煙,在她的身上交織構筑,隱隱形成一只大鼎的模樣。
隨著大鼎的出現,沈流云全身都被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神光所籠罩,她的臉上的所有憤懣都被寧靜和淡泊取代。
“先,先天之鼎?”曲尤鋒目眥欲裂,突如其來的情緒狂潮,幾乎讓他無法呼吸,“不,不可能,連師祖都辦不到的事,你怎么可能……”
他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龍象山有個傳說:凡是能在修真境鑄就先天之鼎的弟子,必能勘破紅世。
紅世是修行第七境。紅塵之上,人世之外,便是紅世,意為人類無法抵達的境界,真正的“超然物外”。
之前的所作所為,和此等境界相比,無異于小丑一樣可笑。曲尤鋒忽然覺得自己無比的渺小,他簡直無法承受這份羞恥,想要逃避,現實卻是殘酷的。
現實之所以殘酷,在于無法逃避,而且已經發生的事實,是絕不會改變的。
領悟到這一點,被瘋狂的嫉妒吞噬的曲尤鋒,殺機再一次暴漲。這一刻痛苦凌駕于欲望之上,他再也沒有心情欣賞沈流云的丑態,他要立刻將她撕碎,以平復靈魂的躁動。
這樣想的同時,鋒利的掌刀已在沈流云的咫尺之外。
沈流云的神色忽然一動。
一道流光從二人的側面飛來,在此之前簡直毫無預兆。
激烈的險兆驚醒了曲尤鋒,情急之中,掌刀倉促變向,碰上了那流光。但竟沒能完全擋下,流光擦著掌刀過去,從他的肩膀削過,剔下一大片血肉,然后沒入另一面的路面上,這才看清流光的真面目,是一柄劍。露在外面的劍柄以及半截劍身,不住地顫動著,并發出“嗡嗡”的劍鳴。
朝黎城方向的馬路上,漸漸地走過來一個人。
此人約莫三十出頭,端正的五官極有神采,頭戴綸巾,蓄著短須,穿一件褐色的交領直裾,腰帶靴子一絲不茍……不,他全身上下都一絲不茍,連他的步伐都是一絲不茍,頗有“增一分則太長,減一分則太短”的趣意。
沈流云看到了他,于是就笑起來:“陳斤斤,你怎么來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那人先是嘴角一抽,然后順著臉頰往上,直至眉頭,竟是半張臉都皺起來,然后又平復:“我叫陳平,你怎么老是記錯。”
“不,我沒記錯,你就是陳斤斤,斤斤計較的斤斤。”沈流云笑得很愉快。
來人正是黎城知府陳平。
陳平不再理她,向著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曲尤鋒抱了抱拳:“情狀緊急,還望監院海涵,不知二位緣何大動干戈?”
曲尤鋒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陳平,快,小師叔被邪術控制了,她要殺我,快救救我……”
“這……”陳平看向沈流云的眼睛,只見她眼神清澈,甚至比以往更加的寧靜了,仿佛萬丈紅塵再也掀不起她內心的波瀾。
“自己判斷。”沈流云只說了這一句話,便向山頂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