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向他匯報宿鷺相關信息的記憶尚新鮮著。一手帶出來的小徒弟完美繼承了他年輕時的刻板方正,筆直地站在他面前,一板一眼地講著話,用的是平日做報告總結的語氣。
兩個互相沖突的元素組合在一起,有著天然的滑稽。然而徒弟自己不知道。
張成不由又有些想笑,但看見另外兩面屏幕上不省人事的李詩情肖鶴云二人,好不容易輕松一點的心情又被壓得下沉。
三個被帶到審訊室的年輕人先后睡著。這之后醒來的只有宿鷺。把他們的狀態與口供對比,會發現幾乎重合李詩情肖鶴云在循環里線性前進,宿鷺則以一種令人迷惑的方式迂回穿梭。
所以按照這幾個年輕人的說法,李、肖二人是不會再醒來了。
張成承認,他并非完全不相信循環的說法。
但他們不可能把這樣匪夷所思的答案公布給群眾。雖然可以用科學理論解釋這一切,但有幾個人會信
“讓江楓出來吧。”杜局說。張成聽見她在嘆氣。
麥克風被杜局擱置在不遠處的桌子上,張成起身去拿,忽然看見屏幕里江楓朝著監控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張成的動作一頓。
多年一線經驗讓這位老刑警嗅到了重要線索的氣息。他果斷把麥克風重新放回桌上,連保溫杯也來不及拿,直接奔向門口,開門關門一氣呵成,在走廊留下一串匆忙的腳步,引得茶水間里的同事紛紛探出頭。
他的直覺果然不錯。推開審訊室的門時,宿鷺向他投來飽含釋然的眼神。
這種眼神他在即將招供的嫌疑人身上看到過很多次,張成條件反射地繃緊了神經。
“小江,你去做記錄。”張成說著,走到宿鷺面前,試探著問“你是有什么想說嗎”
和上一段審訊相比,宿鷺的狀態明顯不一樣了。她雙手撐著擋板,身子前傾,顯得急切又亢奮“我剛從第六次循環回來。張警官,炸彈是人為引爆,引爆炸彈的人就在車上。”
“別急,你仔細說。”哪怕心里和宿鷺一樣急切,張成也將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得非常完美,聲音響度幾乎沒有變化,聽在宿鷺耳中,像一記定心丸。
她真就慢慢平靜下來“我們沒有專門向司機說明情況,而是直接喊出了車上有炸彈。緊接著車子就爆炸了。時間太短,來不及觀察乘客的反應,但我記得當時公交車行駛在青角路上。”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那附近有個城中村,監控不多,車輛密集,行人也不怎么守規矩,是公認的路況糟糕的地帶。再怎么熟練的司機,經過那里都要加倍小心。我們提出車上有炸彈時公交車正在過斑馬線,有不少闖紅燈的人,司機的注意力應該都在那里。所以我覺得如果引爆人是司機的話,他不會那么快反應過來。”
“再問一句,”她說,顯然是腦袋有些混亂,這時才想起一些重要的前提,“炸彈的具體位置你們知道了嗎”
她這種行為屬實有些逾越,但事態緊急,張成管不了那么多“炸彈沖擊波非常強勁,黑火藥反應殘渣均勻分布在車輛內部。我們只能通過損毀情況,推測炸彈安裝在車輛中間靠后部分。”
宿鷺頓時有些泄氣。
公交車上乘客大部分都分布在車輛中后部分,這條線索幾乎等同于沒有。
畢竟只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神經繃成一條直線的微妙狀態下,宿鷺的微表情終于多了起來。
然而她此刻不知道或者說不在意別人是否通過這些細節把她的心理活動看透,她目光在審訊室四角毫無規律地打著轉,少頃,反客為主地說“我需要車上乘客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