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跳出洞穴,一條大尾巴在背后展開甩動,他得看出陸山君那抑制不住的喜意,卻還不太理解那是為什么。
計緣看了赤狐一眼又看看這只體格龐大的吊睛猛虎。
“走吧,找個合適的地方,你這洞穴太昏暗了,洞外樹叢也太茂密,還是不夠敞亮。”
計緣足底一點,整個人形同縮地一般朝前躍去,猛虎和赤狐則連忙跟上,并有山風相隨。
陸山君在快步跳躍著跟隨計緣離開時,還回頭望了望自己的洞穴,隱藏在林中陰影下的黑色洞窟,即便有星月之光照射下來,透過茂密樹干也只剩下斑駁。
‘先生是以洞窟代我心境?離昏暗之穴,而心懷敞亮!’
剛才計緣那簡單的幾句話,卻令陸山君靈臺放清,一身虎毛都好似有靈光透出,一種‘計先生就是前來為我領路’的感覺在猛虎精心中滋生。
走在前頭的計緣都有感側目,他不清楚陸山君心中所想,只是覺得這猛虎精果然資質非凡,在妖類中絕對能算得上出類拔萃,至少比后面那只赤狐強多了。
計緣并非漫無目的的在山中走,來時就在天上看到了一處合適的地方,在山中穿行一刻多鐘就到達了那里。
那是一塊橢圓形的山石,大約三丈見方,橫臥在一處周圍樹木零星的山脊上,好似一塊大號的鵝卵石。
走到大石前,計緣輕輕一躍就跳到上面,其后猛虎和赤狐也相繼跟上。
月色正好,星光正盛,在這人跡罕至的牛奎山深山老林之中,巨石被照射得如月色般皎白。
一人一虎一狐在巨石上坐下。
這在胡云看來并沒有覺得什么,但給予陸山君的則是心中產生一種神圣的儀式感,皎白月臺,與師同坐,聆聽教誨。
計緣多少也有些回應陸山君那份恭敬的意思,這猛虎精處處以最嚴謹禮節相待,難得的是那份可鑒的誠心,在見到自己后氣相變化也越發清明。
“你等都是山中動物開竅生智,胡云初涉修行之機,雖有靈韻尚不知修行之艱,山君自煉化橫骨后百余載艱辛,算上虎生成長至此蹉跎近兩百載,已算是知曉求道之苦。”
計緣坐姿并不正,單手斜撐身體,右手到頭頂將墨玉簪子拔開,一頭長發如瀑隨風而蕩,在月光中鍍上一層熒光。
舉手將墨色玉簪至于月光下,蒼目、玉簪、明月三者連成一線,隱約間,能見當初那粗胚的墨玉簪已經透著流光。
“近朱者赤,近道者靈!妖類也好,人族也罷,修行修仙謂何?”
這一刻計緣道蘊深長,側目的視線令陸山君和胡云不敢直視。
“山君你癡長胡云一些歲月,你來說說看。”
“是!”
猛虎精緊張至極,甚至都有種冒虛汗的感覺,四爪肉墊上已經滲出汗水。
“回先生的話,我以為修行是為超脫,是為長生,所欲所想皆可獲得,不為災愁不為神傷,心之所向皆可安寧!”
“好,說得很好!”
計緣這聲贊嘆誠心實意,僅僅接觸幾次,但這一只老虎精帶給他的驚喜卻不少,若之前那弟子禮算是意外,現在卻真的有那分意思了。
胡云聽著陸山君的話心里有些不以為然。
‘不就是為所欲為嘛,你最大你最兇,有什么嘛,計先生干嘛夸他!’
不過在看到計緣斜眼望來,立刻端正狐軀學著猛虎一樣一絲不茍。
計緣笑了一聲,將玉簪防止在身旁,他很少將自己長發披散下來,以前覺得那樣太女性化,可現在卻也覺得其實沒什么。
身形散漫心不散,心之所向皆可安寧,陸山君的話在計緣耳中也有自己的理解,何嘗不是計緣也受教了呢。
嚴格來說,這次才是算是計緣第一次鄭重傳授修行精要,所思所想細致入微,便是起講的引子也不會隨便。
計緣看了一眼嚴謹認真的猛虎和盡量學著認真的赤狐,口中悠然吟起此界并無的篇章。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
計緣隨后吟誦之言,去除了原文中關于《齊諧》的論述,只精簡其中精神。
“......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