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人背調才知道,梁小姐早已過世,在他父親之前。
可是他還是聯絡了周家,初衷只是想盡孝,替他母親打發掉這樁心事。
他覺得五十年的光陰,拿五十年的真金白銀來換,倘若周家趨利,他愿意支付,哪怕更多。
可是沒有,周家沒有接受五十年房租的誘餌,反而老老實實做生意的本分,降到五年。
傅雨旸實話告訴眼前人,“倘若那天來的是你父親,我想我早就和周家交割清楚了。”
周學采不稀罕彌補,更不稀罕傅家人的靠近。
壓根不會有契約成立。原本就該天南地北的兩家人,就該永遠分南北。
偏偏那天來的是周和音,她身邊還帶著個男生,傅雨旸一打眼她,交談中就改主意了
邪性的是,他再去登周家門,依舊是她。
站在梁珍的屋院里,聽著周和音說話,傅雨旸是頭皮發麻的,他覺得該是被詛咒到了,“你信鬼神嗎”
地鐵轟隆隆地前行著,車廂里,人擠得沙丁魚般地緊密。周和音站在最最邊角里,傅雨旸與她迎面而站,用身型替她隔絕周遭的嘈雜與干擾。
她紙白一樣的臉,惶惶仰頭來看他,“我不信。”
再一句,“你騙人。”
她比傅雨旸想象中冷靜多了,事實她也一直這樣,有著違背同齡人的冷靜與自持。
十來站的路途,到了換乘點,周和音幾乎逃也般地掙出車廂,也不管傅雨旸還跟不跟著她。
換乘后,一路往南,錯離了密集人流量,車廂也松泛了下來,周和音找位置坐下來,傅雨旸去她邊上坐,她也不問不看,隨他去。儼然邊上就是路人,彼此擦肩就會過的縫隙機緣。
漫長而趕赴的時間,這于傅雨旸是久違的。
也是今天,他才知道她每日通勤要走這么遠的路。
良久,他來握她的手,想和她說點什么,或者企圖她說點什么。
周和音冷冷掙開了,她依舊直視前方,幽幽低低的聲音道,“不要和我說話,我媽也不肯我在公共場合大喊大叫,那是瘋子的行徑。”
所以,別招惹我。
七站后,周和音抵達目的地。
余下的路,她偶爾騎公共自行車,精力充沛,她就一路小跑回去。
從每日出入的口子一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來,這里的民巷于她,像是在血液里的熟悉,一青石一臺階,趙錢孫李,每家她都相熟。
這是她生活二十二年的地方,從鄉音到風俗,從春天的玉蘭花到冬天的甜酒釀,她熱愛她出生的巷弄。
可是她從來不知道,阿婆當年是這樣的心情在這里安家的。
阿婆從來沒說過,爸爸也從來沒告訴她。
這些都敵不過有人騙了她。
周和音一回頭,她知道他就在她身后,隱忍了一路的情緒,已然沉靜下來,恰恰是沉靜下來的情緒才最最真實,“傅雨旸,倘若你說的都是真的話,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不會原諒一個從頭到尾都戴著面具騙人的人。”
“你害我變成了一個壞人,”隱忍的情緒潰了堤,周和音眼里的淚,斷珠子般地往下落,她兩手來捧面,再移開手,淚花了整個臉,“我不止一次在你面前提過我阿婆,我說過我爸爸多愛她,我有多愛她,我說過的。”
“我管你是什么出身什么家庭,你父母多么的顯貴,那是你的事,你可以不愛你的家人,我不可以。我之前真心實意地心疼過你早亡的姐姐,你有那么多次機會可以和我坦白,可是你沒有。”
“你在見我第一面之前,就已經把我們家的背景和阿婆的過去,調查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