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姓傅的送的
為人父的痛心疾首,他這些年再苦也舍不得妻女吃半分苦。邵春芳老是念叨,我們老周多慣著他的丫頭啊,都這么大了,他丫頭吃不下的飯,他都可以撥到自己碗里來。
他自問對待自己的孩子,是富足的供養,無論精神還是物質。
周學采周歲不到就被梁老師收養,相伴了四十三年的母子情。老媽媽那些年沒沖他高過一聲,梁老師一輩子都輕聲細語的。
中途是有人給她說過媒的,有她看不上的,也有人家看不上她的,尤其還拖著個養子。甚者謠言,說是養子,不曉得她和誰軋姘頭生的呢。
老母親臨了交代兩件事,一件是這個房子,一件就是她從前那段往事。其實談不談已經不重要了,只是他們母子一場,臨了,學采都不知道,有些說不過去。
不是什么體面的過去,就不要告訴春芳和音音了。
她這輩子不后悔,遇上的每個人,都是她該經歷的。傅縉芳,那個孩子,后來的你,和你的妻子、女兒。都是我該經歷的。
我慶幸從梁家出來了,那樣盲婚啞嫁的,不是我想要的。后頭不嫁人,也不全是為了你,學采,我過慣這樣清凈的生活了,我不習慣和人睡一頭的。
周學采笑話母親,你不習慣,還天天由著小音和你睡到那么大。
母親笑,說你這個丫頭啊,哨哨子的性格,沒事就在你耳邊嚷一通。我后頭耳朵不好,全是你丫頭鬧的。
老母親很平靜地交代她的身后事。火化了就拉倒,別在家里辦什么白事,我不喜歡,清明去探我,也別學人家那么多花樣。帶束花帶杯茶給我就夠了。
學采,你們夫妻要好好的,將來小音出嫁也好她不想嫁人也好,由她自己去,答應我。女兒家活明白最重要,清清白白地活自在著,比嫁什么有頭有臉的人家重要多了。
最后說到這個房子,很慚愧,房子當初不是她自己經濟能買的。
這棟三間屋,是梁珍拿一塊古董懷表典當的。
懷表是傅縉芳當初送給她的,她第一次去傅家玩。在他父親的書房里,他請梁珍吃蛋糕,那塊表正好送修剛回來,傅縉芳借給她看。
臨了,他塞在她的掛線手套里了。
梁珍回頭要還給他,他怎么也不要。
僅僅因為,他喜歡看她認真中意一件東西的樣子。
所以,周學采才說傅家的爺倆,都是一樣的偷香竊玉,惠而不費。
真所謂,真種就是真種,一點沒有雜種。
他再問一遍女兒,“是不是那姓傅的送給你的周和音,我把你養這么大,你奶奶把你慣到那么大,不是要你沒骨頭地收有錢男人的小恩小惠的。”
說話間,手起,物什落。
周和音想喊不,已經來不及了。
一對甜白釉的杯子,瞬間四分五裂。
這才,她的情緒到了底。“爸爸,你不講理,這是我的東西,你憑什么摔”
“你說我憑什么憑你不同好人來往。”現在想來,她之前去b城,壓根不是工作,就是和那傅雨旸來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