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音整個人像現在泥潭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等她反應過來,傅雨旸的視頻電話已經撥過去了,連線的聲音銳利地在彼此耳旁,可是他壓在她身上的動作絲毫沒有收斂的架勢。
周和音想推開他,紋絲不動。
那頭遲遲沒有接,她拖他的手,要去關掉視頻連線。
“傅雨旸,你裝醉也天打雷劈”
“嗯,我死了拉倒,就是要把我辛辛苦苦掙得都留給你有點難,缺個名正言順的由頭。”
他壓得她只能進氣不能出氣,再聽他這死生不忌的話,周和音氣得要拿拳頭砸他,傅雨旸手里的視頻通話接通了。
書云的聲音一出來,周和音就臊得啞口無言,整個人直往某人懷里埋。她只能做只鴕鳥。
偏傅雨旸不如她意,把鴕鳥撈出來,讓她跟書云說話。
周和音趕鴨子上架般地從床上坐起來,面對鏡頭時,她甚至能看到自己臉上不自然的緋色,出口第一句,就是定性傅雨旸,“他喝醉了。”
書云過來人的笑意,然后接話道,“我還當他沒回來呢。打電話就是跟他說大房那頭的事。”
“嗯。”周和音這聲嗯得有些不自然,本意是附和書云的話,叫外人聽起來,倒有些女主人的接話意味。
書云就干脆問周和音了,“那么雨旸有工夫再回來嗎”聰明如斯的傅書云,一眼就明白,堂兄弟是中途回來看女友的。
周和音繼續轉述傅雨旸的原話,“他說會過去的。”
“好。”書云應答,再道,天不晚了,就不打攪你們休息了。
周和音洋相一臉。
枕手躺在床上的某人這才伸手過來,示意把電話給他,周和音如蒙大赦,扔給他。
傅雨旸撐著床尾的擋板,躍身坐起來,懶散朝書云打招呼,口吻很客觀冷漠,問了大房那頭現下的情況,后天出殯及擺解穢酒。
傅雨旸說,明早他再給那頭打吊唁電話,后天正好回來。
書云點頭,也說那頭會正式給傅雨旸出訃告通知的。“你趕得及回來就回來,趕不及就算了,平級也不用送殯。”
“多少還得盡點心意。我父母兩回,人家都應付的。”
至于帛金和花圈那些,傅雨旸就托付書云去斟酌了。
書云一面應下,一面又嘮叨一下他,“從前這些瑣碎事有你媽替你們爺倆管著,你這今后如何長遠呀,一門子家務事,你又是這么個甩手掌柜的個性。”
傅雨旸即刻讀懂書云的好意,面上詼諧,“是啊,怎么長遠的了啊。讓我應付這些家務事,我能死”
說著,瞥一眼邊上躲離畫面的人。
書云怪雨旸說話沒個忌諱。可是也不能全不應付,家族興旺全離不開人脈積累,雖說各房點燈各房亮,可是全不來往,全不應酬,人就疏遠了,遠到最后,連死生的消息都不得知了。
那姓甚名誰,也就真的沒有意了。
書云說,小時候清明祭祖,二叔帶著時若回來,書房里頭,他親自教時若練斗方,那日父女倆練的一句是積善之家必有余慶。
書云站在書桌旁艷羨地看著,這一句,她記了半輩子。因著二叔的字寫得太漂亮,也因著時若就是那年沒的。
書云無心一句白描之言,殊不知,剜到傅雨旸心坎上了。
所謂積善,所謂余慶。反觀眼下,仿佛全是讖語。
傅雨旸最后只潦草一句,“嗯,這句確實適合練字,教子。”
掛了視頻通話,良久,坐在床畔的人都黯然無話,周和音去燒水泡了杯茶來。跟著他,她倒是當真愛上喝茶,雖說她家開茶館的,原先她飲茶都有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