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掛了。七月半是下周一,工作日。傅雨旸再不稀罕這些俗事,也明白,燒紙拜祭得日上三竿白日里頭,不作興晚上燒紙錢的。
他問她,“還得請假回去”
周和音點頭,告訴他,每年除去清明,阿婆生忌、七月半,爸爸都會在家里點一炷香,燒紙拜祭的。
雖說阿婆生前交代,不興這些俗禮。可是爸爸還是學著巷子里人家的拜祭行事,最簡單化,唯一的“封建”,大概就是父女倆折一些元寶,燒給老母親了。
周學采說,老的總歸要做給小的看,燒紙錢是假的,我知道,你阿婆也收不到了。可是幾千年,都是這么過來的,為什么呢,因為精神不死。
惦念一個人,最后成為一抔灰,也不影響我們惦念他她。
再分身乏術,一年到頭,有一時一刻想到他們,就足夠了。
小音,我是在教你,也在警醒自己。
于是,聽聞周家這一瑣碎片段,傅雨旸輕易否定了周和音的念頭,“我沒有女兒,但凡有個女兒,她要么瞞我到底。要是這樣告訴全天下人,單單瞞了我,我堅決不會認同他們的。”
周和音張嘴要解釋所謂巧取的意義。
傅雨旸漠漠搖頭,盡管他只和周學采正經交談過一面,“小音,你信我。”
“你父親愛你的意義,此時此刻,我是說起碼此時此刻,我越不過去。”他同為男人,太懂愛子與愛情遠不能相提并論。
后者始終是一個情字,得立住,它才能成器。
愛子,是天然,本能,甚至不惜拿命去博的。
傅雨旸要周和音明白,從一開始,他就是喜歡盛在周家這個哪怕樸實無華的陶罐里,但閃耀光輝的珍珠。
一對父母得付出多少心意與疾苦,才能把這顆珍珠養大,不蒙塵,不磋磨。
“小音,當我自私罷。我下定決心要這顆珍珠,必然一點風險不愿去冒。”
“你也是傅家也好、周家也罷,唯一一個憑著自己心意長大長成的孩子。”
單憑這份獨立的心意,傅雨旸也不愿折毀她。
周和音聽他這些,很不是滋味,“說來說去,你還是你的顏面更重要。”
傅雨旸擰眉,也委屈,“我甘愿把自己放在你父親后頭了,還我的顏面更重要”
“可是你不肯聽我的。”
“因為我比你更懂男人啊。傷什么,不可以傷他們的顏面乃至尊嚴。”
“那要怎么辦你們都看重尊嚴,那么,干脆打一架吧,反正你跟老周也沒差多少,打一架吧,男人不是最服拳頭的嘛”
傅雨旸戴著一次性e手套,兩個人一齊在收拾桌子,順便垃圾分類。周和音這么一說,傅雨旸即刻就笑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袒護誰的多”
周和音手里提著廚余垃圾桶,心思不在這上頭,一時郁悶,走神,把桌上一把用過的餐紙投到桶里去,嘴上冷淡,“我誰都不袒護,大哥跟一弟,誰打贏算誰的。”
任性的人,嘴里毫不遮攔。
傅雨旸即刻嚴肅嘴臉,“周和音你再說一遍。”
這里間,模棱的關系,是某人的心病。偏任性的孩子,恃寵而驕地往他心門上撞。
周和音才不睬,丟下手里的活計,要去和客廳閑坐的nana他們說話,走開前,傅雨旸不答應,要她把廚余垃圾桶里這幾張餐紙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