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周和音,后者告訴他,“爸爸不放心,和我一起過來了。”
“嗯。放心,我絕不作奸犯科。”他朝小音玩笑。
“你明明打人了。”
“明明他要來打我。”某人絕口不提他要打回頭的心計。
傅雨旸在院子里露天的水龍頭下接水洗了把臉,那邊謝律師一絲不茍地請宋春桃離開這里。
收拾干凈后的傅某人,要小音把他的外套拿過來,是要拿他的煙。分給周學采,時下農歷八月十二,桂香濃烈,甜卻絲毫不膩人,這在傅某人看來,是江南甜味里唯一可取的。
傅雨旸手里那支煙足夠的耐心與禮數,什么言語都沒有。但男人分煙,很玄妙的一種交際手段,其中有平級人的分享、聯絡,也有晚輩對長輩的一種靜待,等待你接納我的敬意。
“爸爸”周和音在中間,難做也難堪,這支煙一直這么遞著,對大家都是尷尬的。
周和音什么都不圖,只圖這一刻,快點揭過去。
她很想求爸爸,一支煙而已。
終究,周學采接過去了。無聲沉默的。
也沒有由著傅雨旸滑出的火來點燃,只把煙別到耳際上,說天不早了,“你媽還在家里等我。”
說罷,周學采轉身要走。
巷子里,周和音追出來,喊了好幾聲爸爸。
周學采終究回頭過來,小音說,你都不等等我。
老父親想起什么,問小音,還記得她上小學有年冬天,他帶她去澡堂洗澡,就在家門口。那天周學采臨時有事,洗出來就先回去了,他想著交代過澡堂的老板娘,小音出來總會自己回來的。
結果,這個死心眼的丫頭,在那里等了一個小時。
周學采再回去找她的時候,她哭得跳得老高那種。說爸爸沒有責任感,都不怕她一個人走丟了
那時候的周學采就堅信,他的女兒才不會被人騙走,這巷子里,街里街坊的也沒有誰敢偷小孩,誰把你偷回去也是倒霉,又會哭又會鬧
眼下,周學采還是這種心情,“我等你干嘛,你又不是不認識家去的路。”
“爸爸”
“你阿婆臨走前,單獨交代我,說北屋那套房子留給小音,我當時還和她說笑,就不能留給我,你就生怕我苛待了你的孫女”
梁珍微弱搖頭,朝周學采笑,“你不懂。我只要我的小音時時刻刻記住,她有家可回就夠了。”
任何挫折與失敗都不要緊,我們有家可回。
臨近仲秋的夜,月亮已經足夠濃重了,圓的弧度愈來愈滿。
爸爸一味惦記家里的媽媽,說先回去了。
也叮囑小音,“閑話快絮,早點回家。”
周和音站在那座平坦的過橋上,開闊的河面上,涼意滿滿的風拂過來,風里有河面溫熱的泥腥氣,也有縈縈的桂香。
路邊有燈,而四下皎潔的光明,卻是源于天上的月亮。
她站在那里,直到拐巷看不到爸爸的身影,而耳后有腳步聲貼近她,她沒有回頭,卻知道身后人是誰。
只輕微地哭,喜極而泣。
傅雨旸站在泣泣人的身后,輕輕攬她入懷,忍淚的人這才掉轉過來,迎面環抱他,哭得泣不成聲。
“傅雨旸,我討厭你”
“嗯,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