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點,媽媽時常跟和音強調女孩子任何年紀都得有自我。手里得有經濟,自己的錢。任何時候都有談判的資本和勇氣。
他變心了,不愛了,你就立刻掉頭。再也不要說為了孩子為了家庭保全婚姻的話了,現在不時興也不應該,所謂的保全,全是自己不中用。
周和音的頻道,粉絲喜歡她的一半原因來自她的家庭氛圍,典型的虎媽貓爸,上頭還有個佛系又極為開明的奶奶。
春芳女士的日常嘮叨、咆哮,粉絲們感嘆簡直是中國式母親的真實縮影;而六十多歲的祖母,又能順著和音和她一起化妝、逛街、喝奶茶,拍視頻endg語。
粉絲說,小音家的女人個個活成自己原來的樣子。
四年前母親節,周和音為媽媽和阿婆做過母親專題,那天爸爸送給媽媽一套婚紗,他們從前結婚的時候局促,邵春芳沒有穿過這些洋盤的東西。
五月天的江南,動輒淡煙疏雨,父母正裝立在天井的門樓下合影。邀阿婆一齊,后者坐在藤屜椅上搖頭,說你們拍你們的。
和音當時才十八歲,卻極為早慧懂事地明白,阿婆是一輩子沒有走進那座紅墻圍城里,她覺得自己孤身一個。不愿意入畫去,違和了子媳的,百年好合。
那日,和音給阿婆細致地化了妝。她俏皮地稱作閨蜜妝,說我評論里好多人都夸奶奶氣質好。
再揶揄父母。他們拍他們的婚紗照,我們拍閨蜜照,女孩子的友情才是最值得的。
那是阿婆留給和音的最后一個日常視頻,因為不久后她體檢出了問題,熬到了第二天春夏之交,終究還是走了。
醫院里,和音哭得不成樣子。她不能接受人的死亡,不能接受夜里阿婆還跟她說要喝她煮的魚湯,早上在家里,爐子還沒生起來,爸爸就打電話讓她快點來。
她不能接受,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沒了氣息。
她問爸爸,人為什么要生病,為什么要死。
爸爸在和音印象里一直是溫文爾雅的,小事由著媽媽任性拿捏,偶爾發一通火,就連媽媽也是買賬的。因為她們都知道,爸爸一向遷就她們,遷就老母親,遷就妻兒,家里就他一個男人。
這樣一個從來不吝嗇和顏悅色的男人。那天,在醫院,周學采陪著女兒一塊淌眼淚,他安撫和音,“人總要走的,不然她會無窮無盡的痛苦。”
“我們總要面對死亡。今日我面對你阿婆的,他日你面對我的。這也才是生生死死的意義。”
不僅僅是生命代代相傳,更多的是敬畏,“你阿婆要我們更好地活下去。”
吃完火鍋,周和音主動幫著收拾桌子,垃圾分類。
外面的雨下得越來越大了,陽臺上往下看,茫茫起了層薄冥色的煙。
nana叫她今晚就睡這吧,反正和音也有備用的內衣內褲在這。
“算了。春芳女士又要隔空查房,煩死了。”周和音有過外宿的案例,回回邵春芳打視頻過來,裝著噓寒問暖,實則刺探軍情。
她短暫一年的戀愛里,邵春芳一味地要她把男友帶回來看看。又旁敲側擊地打聽,到什么地步了。
周和音沒隱瞞,她覺得旁人父母可能會保守或者刻板,可是,他們是一齊相知相愛過來的,和音說感情使然的東西,她不覺得有什么。
邵春芳即刻懂了,唉聲嘆氣幾句,姑娘大了心思關不住了。頭一條就是要保護好自己,你額懂啊
和音懂呀。
邵春芳反骨頭,討債鬼。
從nana那里打車回來,進前樓門,將將十點鐘。收了的傘還在往地上捎著水。
今天茶館有做晚市,也才剛打烊。邵春芳手里管著茶館的總鑰匙,沒來得及放下呢,看女兒家來了,便問她,“談到這么晚”她剛準備給她打電話的。
“早結束了。”說是在nana那里吃火鍋的。
“你老是吃人家的,也要記得回請人家的啊。不行周末喊娜娜家來吃飯。人家一個小姑娘在這里也不容易。”
“嗯。”邵春芳一向這樣,生怕和音在為人處世上怠慢了人家。老叮囑她,朋友交的就是禮尚往來。和音讓媽媽放心,“我不會讓你丟臉的。還有,人家叫nana,不是娜娜。”和音教媽媽,輕聲,你輕聲喊就對了。
市井之花的邵春芳就是輕聲喊了,還是娜娜。
她說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房子談得怎么樣了。“你爸爸以到你大了呢,讓你自己作主。”邵春芳查點地問,談得怎么樣了,拍板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