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正是傍晚時分,天邊還飄著雪花。
顏婧兒下馬車,也不用人撐傘,一路從璧影穿過轎廳,進了二道門再入照廳,出了照廳才堪堪入百輝堂天井。
她第一次感到從大門口到百輝堂的這條路這么遠,遠到她想見顧景塵的心都疼了。
她站在臺階上,望著空蕩蕩白茫茫的百輝堂,感到極其陌生。
心里猛地慌起來,逮著個端盤子的小廝問“大人呢”
“姑娘,大人在抱廈。”
顏婧兒趕緊走過去,下臺階時不小心踩到雪還踉蹌了下。
“姑娘小心”稔冬跟在后頭擔憂。
顏婧兒擺擺手,提著裙擺往后頭抱廈跑。她跑得急,熱氣從口中呼出灑在斗篷帽緣上,將落在上頭的雪化成了水汽。
水汽打濕她臉頰,沁涼的。
跑出抱廈,見涼亭里坐著個身影,那人聽見動靜,緩緩轉身過來。
顧景塵含笑伸手“婧兒過來。”
顏婧兒就這么看著他,之前一路還挺鎮定,這會兒卻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走過去,從他手上奪過酒杯“你喝了多少”
顧景塵依舊笑“婧兒放心,我只是天冷喝點酒暖暖身子罷了。”
“你又騙我,”她又氣又心疼“我適才瞧見小廝端著兩個空酒瓶出去的,你分明喝了許多。”
她說“事情又不是沒有轉機,你何苦先放縱自己”
顧景塵拉她坐下來,感受到她手冰涼,于是將她的手攏進自己袖中,另一只手抬起去拍落她帽檐上的雪水。
“不必擔憂,”他說“我之前與你說的話忘了”
“你只管信我就是。”顧景塵道“你也說了,事情不是沒有轉機,我此番喝酒不是因此事。”
“那是因為什么”
顏婧兒眼眶紅紅的,看不得慣來沉著如泰山的男人,是這副頹廢的模樣。
顧景塵捏了捏她臉頰“我喝酒一來確實是為暖身子,另外”
他眸色略微晦暗,說道“今日是恩師的忌日。”
六年前,藺知仲被陷害入獄,還未等案子查清便已經死在獄中,有人說他畏罪自殺,也有人說是被悄悄賜死。但死前,藺知仲在牢里最后見的人是顧景塵,誰也不清楚師徒倆說了什么話。
聞言,顏婧兒松了口氣,同時也沉默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顏婧兒都陪同在顧景塵身邊,兩人像是被時光遺忘了似的,日子過得清閑。
誰也沒去提那些糟心的事,顏婧兒不問,顧景塵也沒打算說。畢竟顧景塵是在停職待查,具體查出來是個什么情況,還要看大理寺那邊的進展。
總之,急也沒用。
如此,兩人都是窩在百輝堂,同吃同住,偶爾看書,偶爾作畫。或是吃過飯后,攜手去西苑賞雪,這么優哉游哉的,倒是有幾分偷得浮生半日閑。
顧景塵還是很喜歡親他,外頭的事似乎一點也不影響他心情,他看書看得累了,就會把她抱去后頭的書架上親。
許是因著婚期臨近,兩人都越發大膽起來,有些禁區也敢伸手去試記探。顏婧兒身子敏感,最是受不得這些,每回都顫著身子濕了一大片衣裳。
天氣好的時候,顧景塵也會教顏婧兒射箭。
東苑的演武場極大,初春午后陽光暖和,顏婧兒身姿筆直地站著,顧景塵則貼在她身后,教她如何拉弓,教她如何放弦。每每結束,兩人都會出一身熱汗。
偶爾,顧景塵也會陪顏婧兒歇午覺,他喜歡在她睡醒時短暫的朦朧片刻,去親吻她。那時的顏婧兒就像一只慵懶的貓,軟軟的,嬌嬌的,會發出像幼貓似的輕吟,聲音格外好聽。
盡管顧景塵白日看起來很閑,但顏婧兒知道,他晚上會忙于處理一些事,或是見一些人。
在百輝堂北苑的西邊有座院落,她曾去過一次,像個小祠堂,但又不是祠堂,像人居住的院子,不過有些冷清空蕩。
那處小宅院的西邊有角門,每天都會有人進出。她不知顧景塵跟那些人在忙什么,也不知顧景塵在這次的科舉舞弊案中是充當什么樣的角色。
但她信顧景塵
她會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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