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瓊并不知道鹿慧難得蒙了回不白之冤,她活干得利索,不但燒了火,還切得了菜,忙上忙下地打下手,這時候貴客們已經快要開宴,外頭小廝和花娘們等著侍奉了,婦人們也加快了手上的功夫,并沒有功夫閑談。
等菜肴上了幾波,主人家和客人們要開始閑聊,廚房里也吃些剩下的,平日難得見的雞鴨魚肉,就也可以一邊做活,一邊說些話了。
鹿大娘便道“今個席開得早,你們可知道為何”
鹿瓊搖頭。
鹿大娘有了這一個配合的,已經能繼續說下去,道“今日主人家要宴請一位貴客。”
她神神秘秘道“據說是家在江南那邊的富家子,只是祖居寶豐,要不是去年官家說,科考尋人作保只能找籍貫這邊的,貴客才不會回來呢。”
鹿大娘就是那種村中年長又有智慧的娘子,她有個兒子,明年就要下場考秀才了,以她的家資,要不是為了給兒子帶回秀才家的文氣,她是不會來做廚娘的。
也因為家中有個讀書人,鹿大娘懂很多村里人不懂的,比如官家說了什么。
鹿瓊仰慕地看著鹿大娘。
鹿大娘道“據說老父母都想把女兒嫁給這位貴客,這可是了不得的好女婿,又漂亮又聰明,也不知道貴客會和誰家結了親。”
幾個婦人湊在一起,熱熱鬧鬧地說了些城里富戶的關系,不遠另一褐衣婦人冷哼了聲“誰知道是個什么人,許秀才的貴客,哈。”
滿屋靜了一靜,鹿大娘被噎地不知道說什么,索性吩咐道“莫要閑聊了,都快干活”
雖說她們是給許秀才做工,不好說主家的過處,但許秀才是個什么人,這群婦人是都知道的。
他考了二十年也沒考上舉人,現在就是廣交朋友,為人作保掙些資費,他在寶豐這片的儒林小有些名氣,日子倒也過得滋潤。
但要說他和他的座上賓們有什么前途,卻是沒多少的,真正苦學的書生,也不與他們交游。
褐衣婦人也不知道是為什么,繼續道“怕是老父母瞧不上這人再說,和李秀才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
李保成名字一出來,完全沒人討論了,只有鹿瓊撥動柴火的噼啪聲。
鹿瓊垂眼,在火光里不知怎么,想到了那雙清凌凌的眼睛。
盡管沒有資格替他說話,但她還是在心里默默反駁那樣漂亮的眼睛的主人,還幫了她,肯定不是壞人的。
歸家已是深夜。
沒了沉重的柴火,她近乎輕盈地跑到家后門,正門已經上鎖了,她扒著土墻兩下跳進去。
靠后院的屋子窗戶吱呀一聲打開了,是鹿慧,她比鹿瓊小一歲,但因為吃得好,看起來比鹿瓊還壯實一圈。
她低聲道“錢呢”
鹿瓊垂眼,從懷中取出十個銅板。
鹿慧面露嫌棄,但手上麻利地抓了過來,一面低聲數落“你就不懂多找些活懶東西”
鹿慧知道自己這怯懦的姐姐不會反駁什么,更何況鹿瓊死了娘,姐姐遠嫁,沒有撐腰的人是沒有反抗的資格的。
果然,鹿瓊只是含著胸,訥訥說了句“我找不到更多的活。”
鹿慧冷笑一聲,隔窗推了她一把“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