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她自己也識字就好了,鹿瓊又一次想。
“謝兄”寫得很快,深秋的風,墨跡很快也就干了,他把信遞給鹿瓊,鹿瓊攤開掌心,猶豫了一下。
“這是不是不夠”
這么好的字,九個銅板太少了。
“這就夠了。”
他笑著從鹿瓊手心拿走那九個銅板,入手溫熱,可見這少女已經握住很久。
鹿瓊想了想,又把左手的胡餅塞給“謝兄”。
“很好吃的,”她鄭重其事地強調。
“謝兄”拿著餅子,挑了挑眉毛,還沒開口,就見那姑娘拿著信,一溜煙已經跑了。
太陽落山的時候,陸媽媽家的門開了。
謝子介進屋,見陸媽媽還在等他,道“媽媽年紀大了,下回不必等我,早些去睡就好。”
陸媽媽不樂意“少爺不回來,哪有我睡的道理。”
謝子介道“媽媽也不必叫我少爺了,謝家已經沒了,該是我謝謝媽媽的收留。”
又說“找人作保的事,已經差不多了,以后不用這樣出去了。”
如果不是因為科舉必須同鄉作保,他也不必和寶豐這群紈绔子相交。
他眼睛瞥向后院,看見打好的水,狀似不經意地問陸媽媽“今日可有人來”
陸媽媽道“之前我獨居此處,到底有些不便,有個心善的小娘子,有些日子常來幫忙。”
謝子介道“是個好孩子。”
陸媽媽撲哧一笑,顧及謝子介臉面,她沒說出口,鹿瓊今年十六,謝子介也不過十八而已,少年人自以為老氣橫秋,在陸媽媽看來也是年輕的。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陸媽媽道“少爺可要吃餅今日家中有羊湯和胡餅。”
謝子介笑應了,說“吃一個胡餅就好。”
陸媽媽從籃子里拿了餅,謝子介接過,贊道“媽媽手藝還是這樣好,上面可是刷了蜜”
蜜價高,芝麻也不便宜,尋常商販絕不會刷在餅上,就算是陸媽媽,平日里也不會這樣奢侈,只是今日鹿瓊要來,才厚厚涂了蜜撒了芝麻。
陸媽媽眼露心疼,她手藝是從謝子介外家學來的,那是個鐘鳴鼎食之家,廚房從不吝惜材料的,而像尋常的蜜糕糖粥,甚至沒機會擺在曾經的謝子介案上。
“少爺可要再吃些什么”陸媽媽殷切道。
謝子介道“腹中不饑,今日做了個活,主人家送了吃食。”
謝子介很從容,他三兩下吃完餅,又搪塞了越發心疼的陸媽媽回去,自己則回了屋,取出來那九文錢。
銅板溫熱,他想起白日那姑娘,垂眸一笑,把錢扔在桌子上。
能吃得起刷蜜撒芝麻的胡餅,卻無錢雇人寫信,要不是沒錢只是托詞另有事要做,要不就是餅不是自己的。
但居然是陸媽媽贈餅,倒也是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