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瓊并沒有把謝子介的承諾放在心上,從阿姐遠走他鄉的第二個晚上,她哭濕了被子也只換來朱氏陰陽怪氣的謾罵開始,鹿瓊就學會了靠自己。
她劈了柴,和獵戶大叔約定了下次送布的時間,臨走前大叔猶豫一會兒,還是說“瓊娘,剛剛那個公子哥,問了你親娘招待貴人的事,你留心些。”
鹿瓊眨眨眼睛,謝過了獵戶大叔,自己把這件事記在心頭。
謝秀才問十六年前的舊事做什么,她現在不知道也沒人可問,但她至少得留個心。
之后幾日都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她好幾次在屋子里聽見鹿秀和朱氏爭吵,因為這母子倆的對峙,整個家都像是緊繃的弦。
“賭債”朱氏邊哭邊尖叫,“阿秀你怎么能沾這種東西啊”
鹿瓊靠著墻垂目,正廳里朱氏的聲音很清晰。
鹿秀七歲就被送去縣里讀書,讀了五年下來,看見四書五經就頭疼,童生都沒考下來,但交了兩個好朋友。
一個是李保成,另一個是寶豐縣最大的賭坊賈家賭坊的少東家,被叫做賈二郎的家伙。
由賈二郎請客,三個人去賭坊玩過幾次,那之后鹿秀就上了癮,李保成更愛去花樓,他卻更愛賭坊的。
這時候賈二郎就不會請客了,但表示鹿秀去賭坊報他的名字,可以賒更多的賬,有了這層倚仗,鹿秀去得更勤。
鹿瓊平日去布坊做工,自然知道鹿秀整天在縣城里并不是他自己說的尋些書看,而是去賭坊,鹿秀還威脅過鹿瓊,要她不準告訴朱氏。
其實鹿瓊也沒打算說,就算說了,朱氏也肯定破口大罵她污蔑鹿秀不學好,果然是個壞胚子。
她只是默默去和獵戶大叔打好關系,要是哪一天鹿家出事,她能有個地方去。
但鹿秀賭的那么大,誰也沒想到。
單利息就有四兩銀子,更不要提本金,賈二郎一抹臉就不認人,威脅鹿秀再不還錢就要對他動手了,鹿秀好說歹說,先說定下個月還四兩利息,本金等明年年底再說。
鹿秀眼高手低,認定自己把本金掙回來不算什么,最難為的反而是下個月的四兩,于是把主意打到鹿瓊身上。
朱氏的哭嚎聲更高了“我的兒,現在可怎么辦啊”
怎么辦鹿瓊面露嘲弄,不是說好了把她賣給李保成么還在哭什么。
然而下一刻,鹿秀的話讓她也愣住。
“娘”是鹿秀的聲音,“我也沒想到李保成會下獄啊,他家都被抄了,還有十五天就得還錢,這可怎么辦”
鹿瓊呆住,腦子里只剩下一句話。
李保成下獄了
狂喜之后,鹿瓊反而打了個寒顫。
狗急跳墻的鹿秀不會罷休,她知道,沒有李保成,還會有趙保成、王保成,甚至更壞的情況
正廳里朱氏的哭嚎聲如此無助,伴隨著鹿秀的罵罵咧咧,一片嘈雜里,鹿瓊反而更加冷靜。
但李保成入獄總歸是好消息,她有了喘息時間,她一定會知道鹿秀和朱氏打算做什么。
她握緊了一直沒放下的柴刀。
李保成是很圓滑的人,做事無賴但也不出格,后宅不寧但也不招惹惹不起的人,本來這種人是很難出事的,偏他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