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侍丞沉思片刻,“恕老奴多嘴,君上頒下新規,少君當知其中用意,這宮中的奴婢侍人有宮規約束,按規矩辦事便出不了差錯,便是出了差錯也有宮規懲治,同樣,主子也不需要記得任何人。”
“魏乙,你說的我都明白,我二人閑話,出于我之口,入于你之耳,難道魏乙還會去君父面前告我的狀不成”
老侍丞大笑,“那是萬萬不能的”
秦栘輕聲問他,“魏乙,你想家嗎”
老侍丞怔住,面上笑容也悄悄斂去了,“少君怎么問起這個了,老奴在宮中一輩子了,秦宮就是老奴的家呀。”
“進了宮,便一輩子也回不了家了嗎”
老侍丞默然良久,搖頭慨嘆,“一輩子回不去也是一樁幸事啊。”
“幸事”
“少君不知,似我等這般入宮,不是家中窮困,走投無路之人,便是因罪受刑之人,在宮中起碼周遭都是一般的侍人,誰也不笑話誰,誰也不鄙視誰,一旦到了外頭,哪怕是回到家里,殘缺之人,爹娘以為恥,鄰里也見笑,更何況,我等日日伴君,聽到的,看到的俱是不可外道,不可外傳之事,可出去了誰能管住嘴不亂說,不回去有不回去的道理。”
秦栘點點頭,已明白了,“探親假”一時半會兒是行不通了,他想起剛剛在殿外聽到的人名,老侍丞在宮中日久,或知曉一二,“魏乙,你可聽過百里君”
老侍丞皺著眉頭想了想,“可是宮中宦臣”
“應當不是。”
“少君恕罪,那老奴便不知了。”
連魏乙也不知,秦栘更好奇了,有夏無且的遭遇在前,到底是何人,值得始皇陛下如此雙標對待。
原本不餓,吃個包子似乎又吃餓了,他原想反正秦王爹不吃,回去再拿兩個。
誰料,進門卻見剛明說過不吃的人,此時竟卷著大袖,一手拿著包子,一手端著面碗。
等到秦栘想起他需要說點什么時,秦王爹已經風卷殘云吃完了肉包子,半盆熱面連湯也沒剩下。
直到內侍手腳麻利將盆碗都收下去時,他這才反應過來,站在原地開口問道,“阿翁,好吃嗎”
座上人瞥了他一眼,接過宮女遞來的絹帛擦了手臉,給了一句保守的評價,“尚可吧。”
秦王見兒子眼巴巴地看著他,沒好氣地問了一句,“怎么,你也餓了”
秦栘剛現場看老爹的吃播,已經看飽了,他這會兒特別想問三件事,一、啥時候接太后回來,二、想不想看他表演節目,歌伴舞常回家看看,三、“他鄉已成故土”又是什么意思。
戌時將盡,夜已經沉了,秦太子戳了戳像根柱子一樣戍衛在宮殿一角的秦國銳士。
年輕人低頭瞧了他一眼,“少君。”
“公孫赤,問你個事兒。”
“少君,屬下正在值守,不可與旁人閑話。”
“看你說的,秦王太子是旁人么再說,論私交,咱們也算同生死,共患難了,問你點兒事怎么了”
公孫赤看著他遲疑地問道,“少君想問何事”
秦栘四下看了看,“這附近只你一人戍守”
“廊廡之后,水榭之前,此區域由屬下職守。”
挺好,附近沒別人。
秦栘想了想,“那個剛從燕國薊都回來的黑鷹銳士叫叫叫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