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
父親據實陳說,秦栘這才知曉其中緣由,原來莊喜并不是宮中的庖夫,只因那日家中有事,臨時入宮來尋阿翁,恰逢他派遣侍人前來問征,便冒充庖夫應召去了芷陽宮,還擅制飲食向君王進膳。
秦栘聽罷,默然良久,他問地上的少年,“汝翁所言,都是事實嗎”
少年艱難地從地上挪起來,羞愧不已地跪著了身子,“少君,莊喜欺瞞少君,犯下大過,應當就死”
夏無且見秦太子不說話,著急地在旁想插嘴,下一刻卻聽見他辛辛苦苦搬來的救兵冷漠至極,開口決斷,“既然如此,庖莊,你便殺了他吧。”
年輕的醫官臉色變了臉,“哎我說”
莊夫人以頭搶地,雙眼淚流。
庖莊松了一口氣,生怕太子也來替這小畜生求情,他為人父豈無半點憐子之心,實在是兔崽子膽大包天,任性妄為,他心中雖有不忍,但秦人說一不二,況此子當真該殺
秦栘見對方提刀上前,眼中含著淚水,腳下沒半分遲疑,他輕嘆一聲,接著將方才沒說完的話說全了,“之后,我當帶著此子的人頭回宮面見君上,請君父賜我一死。”
庖莊聽罷大驚失色,“少君這是何意”
“召他入芷陽宮掌膳,是我之命,他烹制的膳食,也是經我之手進呈國君,扶蘇身為秦國太子,用人不查,其罪一也,篡亂秦宮規制,不遵少府章程,其罪二也,私自進呈飲食,罔顧君上安危,其罪三也,此三者,君父殺我,亦應當也。”
庖莊不是那等能言善辯之人,聽了這般重話,慌忙大步奔上前來,不住搖手,“少君不可妄言”
“扶蘇句句屬實,何來妄言。”
“這這”
秦栘并沒有夸大其詞,這件事的確暴露出秦宮在人員進出,以及身份查驗上的漏洞,雖說秦國沒有后世宮廷里那些繁雜的規矩,但他親手將沒有經過檢查的食物送到秦王面前,現在想來也覺后怕。
夏無且見那死心眼的廚子還不明白,急得在旁跳腳,“庖莊,你自己的兒子失于教導,還要因此事連累少君嗎”
庖莊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少君恕罪,仆絕無此意”
秦栘知道他已明白了,“把他放了吧,他雖有過錯,但過錯不全在他。”
父親依舊遲疑,“可”
“罪不至死,但須懲戒,庖莊府上可有家訓”
廚子精神一震,“有”
“那就罰他在跪在院中,將家訓背上百遍,望名廚世家在這一代能繼續傳承技藝,秉持家風。”
庖莊還在琢磨這懲戒太輕,況這臭小子手腳不夠麻利,人也笨得很,干啥啥不行,他也沒打算將技藝傳授給他。
那邊醫官已經不耐煩地上前將小廚子解開了,“一個廚子如此較真。”
庖莊叫醫官一句話又拱出火來,“掌勺控火,不比你治病救人容易”
“嘿呀,沒廚子我還吃不上飯啦”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這把廚刀”
醫官被面前那把兩晃晃的尖刀嚇退一步,“廚子,少君面前你敢亂來”
“褻瀆我莊家祖業,少君面前我也跟你拼了”
秦栘連忙勸止二人的爭執,“我還有些話要同莊喜說,還請二位堂內歇息。”
夏無且整整衣裳率先步入堂中,不與莽夫計較。
庖莊冷哼一聲,拂袖轉入后廚,少君登門,他得做幾道好菜,還得叫那目中無人的醫官好好開開眼。
父親走開,少年盡管忍著不想哭,卻還是當場就落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