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綰離開酒肆,回府換了衣裳,當日便去了華陽宮請見太后。
老太后倒是沒想到會有大臣過來,“謁者來此何事啊。”
“為大秦朝野安定,特來向太后問計。”
“朝野安定我倒不知現在有什么不安定的。”
“朝中楚人一系現已到了危急存亡之際。”
老太后抬了一下垂耷的眼皮,“言重了,何至于此。”
王綰起身長揖再拜,“長信侯事敗,咸陽內外戍衛大權落入昌文君之手,呂不韋去相,昌平君接過相邦大權,長公子受封為太子,儲位塵埃落定,太后以為,君上為何偏在此時興師伐楚”
老太后默而不語,近來宗室頻頻來信,使者也接二連三,國君要打仗,她一個老婆子能做得誰的主。
“他若真有那個一統天下的志向,何懼秦楚之別也,站在秦國朝堂之上的不是秦臣,難道還是楚臣不成若連這點胸懷也沒有,還談什么天下共主”
“物極必反,盛極而衰,居安思危,存身之道,前朝后宮一體,還望太后多為后輩計。”
老太后久久未發一言,“我老了,事到如今還能做什么呢,秦國自有法度,君上也是個有主意的。”
“太后,趙太后已居雍城三年,該回來了。”
老太后聽得趙姬之名,不覺又冷下臉來,“她做出這等丑事,還有臉回來”
“趙太后畢竟是君上的生母,如今正是時機,在朝,秦相能令秦魏順利會師,宮中,老太后肯稍退一步,如此君上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這是秦王讓你來同我說的”
王綰自不會提好友昌文,想了想,索性把小太子賣了,“不敢欺瞞太后,君上并未言于微臣,是少君有此意。”
“扶蘇”
“不錯,少君思念母親,反倒因此憐惜君上,道君上與生母咫尺之遙不得相見。”
華陽太后心有戚戚,那是楚國宗室最好的姑娘,也是她最喜歡的晚輩,千里迢迢來到秦國,誰知只有短短幾年的好時光。
王綰見太后傷懷,趁熱打鐵,“如今呂相已去,趙太后除了君上別無倚仗,嫪毐之事在前,太后久留雍城于國不利。”
外臣話音落下,昏暗的殿宇下靜得只有火中龜甲輕微的爆裂聲。
就在王綰以為老太后依舊不為所動之時,忽聽對方冷笑一聲,“回來便回來吧,我還怕她不成。”
天上無星無月,院子里時有兩三聲螻蛄,景卬睡得正香,翻身之際突然被人大力搖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
老爹一身酒氣好熏人,兩只眼睛紅似火燒,“你娘呢”
他困倦地揉揉眼,“阿姆到有成叔那兒去了。”
“何時去的這個時辰了,怎還不回來”
他覺得老爹真煩,問得問題好蠢,“都這個時辰了,有成叔家里又不是沒有床睡。”
景騰變了臉色,兩只大手把兒子抓得更緊,“你說她常常宿在旁人那里”
“也沒見你天天在自己家睡呀,有成叔又不是旁人,你不在家的時候他也經常來呢。”
他話沒說完就被老爹一耳刮子打翻在床上,張嘴正要哭,扭頭卻瞧見他爹仿佛天塌了一般,瘋了吧唧大吼一聲,提起進來時撂在地上的秦劍,殺氣騰騰沖了出去。
少年揉揉臉上的巴掌印子,惆悵地接著睡了,臨睡前心里還在想,為何他爹不是有成叔呢,有成叔最好了,肯定不打他。
景騰三更半夜叩開李家大門,果見妻子人在李家,他含羞忍恥,氣得渾身發抖,“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