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蓮當前行至庭院一角,靜靜佇立,卻沒有回過身來。
南鷹望著她孤傲冷艷的動人倩影,和那螓首低垂時臉龐鬼斧神工的柔和曲線,心中的憐惜之意油然而生。這個貌似堅強的奇女子,她的內心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沉重
他柔聲道“你有什么話,想要對我說嗎”
“他叫鄭泰,字公業,開封人,現居尚書侍郎之職”鄭蓮側著頭想了想道“從前的事情,我便記不太清楚,不過你一查便”
“我不是想問這些”南鷹輕輕打斷道“我是想問你,為什么從前對我說,家中人全都故去了他明明是你爹,你為何不認呢”
“我的親人已經全死了就在你我相識之前,她們全在那場可怕的瘟疫中死了”鄭蓮驀然轉過身來,冷冷道“至于他,早在十多年前,他將我們孤兒寡母趕出鄭家之時,我便再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既然你仍然姓鄭,他便還是你爹”南鷹嘆息道“縱然他有千般不是,你也不必坐視他受苦吧”
“他受苦這十余年來,你知道我娘帶著我和弟弟吃了多少苦嗎”鄭蓮尖叫起來“一個婦道人家,卻無故被夫家趕回娘家,這是比死還要痛苦的折磨誰來憐憫過我們”
“臨到最后,娘和弟弟也沒能過上好日子就這么滿含著傷心和病痛的走了”鄭蓮怔怔的流下淚來“若非是遇上你們,我其實也早已不想活了”
南鷹心中一顫,猛然記起了當日初識鄭蓮時,她面對死亡那種麻木的神色,還有眼中那空空蕩蕩的死氣。
“我恨他,恨不得他立即死在我面前”她咬著牙道“我幾次想要隨著娘姓,娘卻不準她說孝道是立身處世之本,縱然父親有錯,也依然割不斷那濃濃的血脈之情為了不再看到她眼中那幽幽的失望,我忍了可是,我卻絕不會原諒他”
“我現在至少有六成把握,鄭泰是天干地支中人”鄭蓮突然冷靜下來,這種變化來得突然而又可怕,她仿佛是說著一個與自己毫不相關的人“十余年前,正是天子二次黨錮之時,他一直不仕,也正是受此影響,我有理由相信,他就是那時加入了天干地支也正是那時,他狠心將我們趕出了家門,只怕正是為了不影響他的大計”
“你說,這樣的人”她轉過臉來,伸手拭去俏臉上未干的淚痕,平靜道“還能算做是我的親人嗎”
“那么,你父親會不會有什么苦衷”南鷹輕輕道“我雖然未為人父,卻知道一個父親為了自己的孩子,連性命也可以不要”
他又想到了老爹,那渾身浴血的蒼老背影,和那顫抖著伸出的染血手掌。這一刻,他的心碎了,這就是父親啊
“苦衷”鄭蓮茫然道“他有嗎縱然有,又何至于拋妻棄子”
南鷹望著她近乎麻木的神色,心中一痛。他伸出雙手,按在鄭蓮肩上。
手掌下,她瘦削渾圓的肩頭正輕輕的戰栗著,暴露了她心底深處的惶恐失落和絕望無助。
南鷹溫暖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她有些驚慌的抬起頭來,卻隨即又低了下去,并沒有避開的意思。
“忘記問你了鷹巢的生活開心嗎”南鷹溫柔的聲音傳入耳中,鄭蓮的臉上終于現出了一絲欣喜。
她輕輕點頭,低聲道“很好看來你當初說得對,我是真的離不開你們啦”
“而你們,也不許不要我”她突然罕見的露出了小兒女之態,嬌嗔道“否則我和清兒一齊揍你,管你是不是主公”
“當然不會不要你我們都是一家人,是親人”南鷹微笑道“而你和清兒,就是我的親妹妹我怎么舍得呢”
“你這話對我說說也就罷了”鄭蓮歪著頭,神色古怪道“若是被清兒聽到,只怕她會傷心”
“你管得倒寬真是一個多事鬼”南鷹收回雙手,退了一步,細細瞧著鄭蓮臉上重新煥發出的神采,柔聲道“這就對了,這才是我希望出現在我面前的那個鄭蓮”
“既然我是你的哥哥你的事我便絕不可能聽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