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雕梁畫棟、富麗堂皇的南宮嘉德殿已經在望,殿內殿外,燈火通明,不時有人匆匆進出,似乎仍然在忙碌不止。
幾名皇宮役從正步下臺階,見了張奉慌忙行禮。
張奉卻是微怒,一把扯著一人道“誰讓你們出來的是否偷懶耍滑”
那役從大驚道“太常丞,您誤會了玉樹千燈已將完成,正在殿中做最后的嵌接”
“嵌接”張奉微愕道“嵌接什么”
“便是千燈的油道”那役從恭敬道“原本是要明日日出之后再做的,因太常丞催促的緊,將作大匠只好親自冒險夜間作業。為了避免小人們在場妨礙,將作大匠便命小人們一起退出殿外”
話音未落,只見殿中燈火突暗,只余幾點星光般的微弱光線閃爍不定。
張奉和南鷹同時愕然道“這是怎么回事”
“太常丞且請寬心”那役從笑道“將作大匠已有吩咐,在火下連接油道乃是異常危險之事,所以必須熄去大半燭火”
他猶豫了一下才道“恕小人多嘴,太常丞最好也在殿外稍待,以妨影響了殿中之事”
“哦原來如此”張奉釋然道“崔兄不僅親力親為,不辭勞苦,更兼心細如發,技藝了得好,本官只在殿外等候便是”
他揮了揮手,欣然道“你們下去吧”
望著絡繹散去的役從匠人,南鷹疑惑道“奉兄,你不是少府丞嗎為何那役從卻喚你太常丞”
“嘿嘿兄弟你有所不知啊”張奉老臉一紅,帶著幾分得意道“為兄為了將太后的五十壽誕操辦得妥妥當當,不惜老本才做上了這太常丞呢”
南鷹心中釋然,太常專司宮中禮儀慶典,又是九卿之首,而張奉選擇在這個時機做上太常的副職太常丞,只怕不僅是想公私兩便的做好祝壽之事,更有可能的是想借此更進一步,躋身九卿之列。
“如此說來,小弟明白了”他微笑道“祝太后鳳顏大悅,也祝兄長心想事成”
“哈哈哈”張奉心中歡喜,口中卻謙遜道“可不能這么說,非我一人之功,非我一人之功對了,你沒瞧見將作大匠仍在殿中連夜操勞嗎”
“說到這位將作大匠,聽兄長稱他做崔兄”南鷹隨口道“卻不知是何許人也”
“他你也見過啊”張奉微笑道“當日封胥闖宮夜刺,他可是大功臣呢”
“啊原來是他”南鷹恍然道“便是司徒崔烈之子,前虎賁中郎將崔鈞吧怎么他竟然做了將作大匠嗎這可是個職掌宮室、宗廟、陵寢營建的手藝活兒啊”
“你休要小瞧人”張奉撇了撇嘴道“這崔鈞可是位高人,他在做虎賁中郎將之前曾擔任將作大匠屬下左校令,年方十九歲便主持修筑過先帝陵寢如今,正可說得上是盡展所長”
“修筑先帝陵寢”南鷹皺了皺眉,他不知怎的竟然想起了咸陽原上的盜陵迷案。
“當然”張奉渾然不覺的繼續道“聽說崔鈞曾拜名匠馬臻為師,學得一身精湛技藝,后來還與宋典、畢嵐等人并稱呢”
“畢嵐掖庭令畢嵐”南鷹有些吃驚道“聽說此人曾鑄天祿蝦蟆,前不久又作出翻車渴烏,端的是一位當世巧匠崔鈞能與其并稱,定有過人之處”
“你怎么才明白呢”張奉不耐道“若非他技藝了得,我張家怎么可能拉上他崔家一同獻壽還有財力驚人的曹家,我們三家正可說得上是各有所長”
“不止于此吧”南鷹冷笑道“如今局勢混亂,你們三家故意湊在一起聯合獻寶,只怕也有向天子和天下人顯示精誠團結的意義吧”
“哈哈你小子大有長進喲”張奉抓了抓頭道“其實若非大將軍故作清高,我們四家聯合,便已經足夠代表朝中群臣了”
“大將軍”南鷹心中一凜。何家保的是史侯,而太后扶的是董侯,兩家原本便是分庭抗禮、勢不兩立,何進當然不可能隨同三家一起行事,如此一來豈不是故意示弱,低了太后一頭而張讓原本是應該與做為姻親的何家共同進退的,他此次拋開何進,是否有向太后投懷送抱之意南鷹想著,不由身上一陣發寒,這些宮幃之中的勾心斗角,真是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