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叩首行禮,其實這九年里,得對方庇佑,免于追殺,他早已將其看成畢生追隨的良主,此時領著主上最信任的麒麟軍遠征,已足見信任重用,但對方還記得最初的盟約,如此危難之際,始終將他的事放在心上,終究是不一樣的。
秦牧握了握懸掛于腰側的布老虎,想著家門大仇即將得報,眼睛里不由起了熱意,叩謝圣恩。
崔漾下了玉階,將老將軍扶起來,“去吧,我等將軍凱旋歸來。”
“請陛下放心,臣定不負陛下所望,叛軍不平,老臣血濺沙場。”
秦牧握緊腰側的刀兵,持節告退。
琉璃盞中的沙子已經漏空了,崔漾讓侍從藍開去傳膳,“今日要清淡好消化的。”
御史中丞于階還侯在外面,就等著陛下見了秦將軍,再召見他議政,等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會兒見自家主上竟還有心思傳膳,菜肴精致,越發著急上火,伸著脖子喊了兩聲陛下陛下,也不懼侍衛阻攔,這就沖進去了,“陛下,陛下,罷朝的事還需早做決斷,只怕再過兩日,各地連軍報也送不進來了。”
這于節是個急脾氣,一年三百六十日里有三百日是風風火火的,半刻鐘也等不及,崔漾無奈,示意守衛讓開,放他進來,又吩咐兩側候著的婢女,“給中丞大人添副碗筷。”
于節不是來吃飯的,肚子也不餓,急得團團轉,“陛下您怎么還吃得下飯,朝內穩不住,光有秦將軍沒用,禪位大典上群臣罷朝,消息一旦傳入軍中,人心渙散,秦將軍再有御敵良策,盛英小將再勇猛,也敵不過叛軍千軍萬馬,前線戰敗,天下人只當陛下您統兵無力,無治國之能,越有理由逼迫您還朝了。”
短短不過一日,老中丞似乎頭發都灰白了一些,崔漾無奈,招呼他用膳,“距離禪位大典不是還有些時間么先吃了飯再說。”
急驚風遇上個慢吞吞,是真個要被急死,于節犟不過,胡亂扒了一碗粥,“陛下,是殺還是抓,得早點有個定奪啊”
崔漾舉著才喝了一口的勺子,十分無語,只好找點事給他做,“勞煩愛卿先調查一番,看看朝中都有哪些人想參與罷朝,理出一份名單,再去尋諫議大夫孫彬柄,打聽清楚這些人的家世背景,族群關系,擬定個奏疏呈上來。”
于節領了圣旨,這會兒有了章程,生活有了標向,肚子也咕咕叫起來,放了鮮蝦的青菜粥鮮香美味,他說了句請陛下賜粥,舀了一大碗,就著面前的小菜,下筷如母雞啄米,迅速吃完,急匆匆去辦事了。
來來去去都像踩著風火輪,崔漾拿起粥桶晃了晃,見里面已經空了,不由嗐了一聲,老家伙非但是個急驚風,還是個飯桶,把她的粥全給吃完了
藍開忙吩咐廚房又送了一些飯菜,量不多,夠崔漾吃得干干凈凈又是剛巧吃飽的狀態。
等陛下用完膳,藍開才小聲說,“這于大人也太沒有君臣禮儀了”
崔漾正擦手,聞言回身,蹙眉盯視他一眼,到小宦從戰兢兢跪下求饒,崔漾才示意他起來,“下不為例。”
“謝陛下開恩,小奴再不敢非議大臣了。”
藍開懼怕地磕頭,到那落拓風流的背影出了宣室,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小步跟上伺候。
晉陽兵亂,上京城暗流涌動,皇城里還是一片安寧,崔漾去浴池,本是打算好好泡一泡,來了月事,皮膚被水燙紅,還是覺得涼寒,只得歇了泡溫泉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