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曉曉選定的地方,是一座熱鬧的小吃街廣場。
傍晚時分,小吃和雜貨攤位們都已經挨挨擠擠地支起來了,路邊攤擠滿了來回兩條街,熱氣騰騰。成雙成對的行人們在攤位中穿梭著,手中捧著各式各樣的小吃零食,放聲笑鬧。一片喧嘩而繁榮的景象。
“向舒懷”余曉曉回過頭,興沖沖地叫身邊的人,“走吧”
余曉曉她媽是整個家里第一代富起來的,家里更沒人把自己當什么陽春白雪的豪門世家。她從小就皮實,是信奉著姥姥那聽來的“不干不凈、吃了沒病”長大的,小時候和朋友到處胡鬧跑瘋,對這種地方從來熟門熟路。
她信步向里走著,悄悄去瞥落后一點的向舒懷。
對方神情如常,視線落在兩側的路邊攤上,還是那張沒什么血色的面容,顯得冷淡而平靜,一雙黑眼睛里什么也看不出來。余曉曉偷偷打量著,不免有點期待對方接下來會露出什么樣的神色。
這是她被關在辦公室里學得頭昏腦脹、滿腦袋都是圖表和一大堆經濟名詞時想到的計劃。
余曉曉當時盤算著,討厭鬼向舒懷從來都那么高高在上,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龜毛樣子,說不定還有潔癖,肯定沒法忍受這種衛生狀況毫無保證的地方。
到時候,就讓那個大冰塊坐在旁邊看她吃,餓了也不許走。誰叫向舒懷和她媽亂說,害得她被關起來學那些東西。
不過現在,她倒也改了點主意要是向舒懷實在餓得不舒服,開口和她說不喜歡這樣的話,就把小吃打包帶回家,放向舒懷自己去吃想吃的飯菜好了。
畢竟,對方剛剛才被不知是什么東西的混混找到公司騷擾,看起來工作也挺累的暫時放她一馬就是了。
忽然,耳邊響起向舒懷的聲音“你可以吃辣嗎烤豆皮吃嗎。”
余曉曉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回答“啊,可以。”
在她懷疑自己的聽力、猶豫剛剛聽到的是否真是向舒懷在發問時,身側的人已經越過她站到一家攤位旁,很快點好了單。
“麻煩一份,一半辣一半不辣。”她聽到向舒懷在說,“謝謝。”
很快,向舒懷捧著兩只插滿了烤豆皮的長紙杯,嫻熟地鉆進了攤位后擺放的小桌椅當中,找到其中更干凈的一張坐好了,端端正正地等著余曉曉。
她那副神情實在是太過于稀松平常了,坐在那的樣子簡直和在辦公室里毫無區別,余曉曉一時震驚得張大了嘴巴。
“啊”
見她站在那里沒動、面露震驚,向舒懷神色了然,只從口袋中抽出張紙巾展開,平平鋪在了塑料凳上。
然后她抬起視線,語氣平淡道“坐。”
余曉曉不可置信地瞪著那張鋪開的紙巾。
什么啊。
“不算臟。”向舒懷道,“坐吧。”
她只好憋著一口氣,幾步跨過去,氣鼓鼓地坐下了。
從向舒懷手里接過那半辣的烤豆皮,余曉曉泄憤一樣,嚼得頗有些惡狠狠。
但美食的滋味實在太過經典而濃郁,酸甜辣醬的味道充斥著味蕾,讓余曉曉很快吃完了杯里的一小把,連計劃落空的憤懣也都丟在了腦后。
她興致勃勃地站起來“我再去買點別的你喝什么嗎”
沒過多一會兒,余曉曉滿載而歸,順手將一袋檸檬汽水推到向舒懷面前。她吃東西快,很快吃了個半飽,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動著筷子攪粉絲、看著小折疊桌另一頭的討厭鬼發呆。
向舒懷正在吃那份烤扇貝,長發被隨手挽起,鬢邊幾縷黑發散亂在頰邊,顯得蒼白皮膚更如同冰一樣透明。而細白修長的手指扶在一次性筷上,輕輕夾起浸滿湯汁的粉絲,動作時指尖卻像是兩只輕盈的蝴蝶。
她半垂著首,每一筷的幅度都不大、沉靜又優雅,身周的一切都好像也安靜下來。仿佛根本不是在喧鬧擁擠的、立交橋下潮濕的路邊攤,而是在米其林一樣。
向舒懷她看上去,本該就是那樣的人啊。
余曉曉看著,愈發入神,一時連動筷子都忘記了。
那直白的注視讓向舒懷詢問地抬起了眼。兩人視線相撞時,余曉曉還沒有反應過來,仍然愣愣地盯著那雙安靜的黑眼睛看。
向舒懷輕輕向前推了推裝扇貝的塑料盤,試著說“你要吃嗎”
那動作的既視感,喚起了余曉曉腦海中的某種記憶。
好像啊。她想。
那只銀色眼睛的流浪貓。優雅又高傲、有些怕人,逐漸熟了之后,叼著她給的小魚干,前爪向前推推帶給她的小樹枝禮物的模樣。
見她沒有反應,向舒懷顯得有些困惑。
“余曉曉”她說,“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