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斯白這晚睡得不太踏實,不論是奶奶起夜還是屋外駛過車輛的聲響都能把他驚醒。斷斷續續折騰到小區里路燈都熄滅的時間點,他才終于又昏昏沉沉睡過去。
再次睜開眼時,窗外已經泛起淺淺的光亮,天空是灰蒙蒙的淡藍色。祁斯白扭頭看一眼掛鐘,忽然噌一下從被窩里彈了起來。
七點二十九。
他有些渾渾噩噩地換好衣服,站在門前,猶豫了幾秒,才一下推開房門。
走廊燈暖色的光束越過門框漫進昏暗的臥室,祁奶奶在餐桌前擺弄著什么,聽見聲響,回過頭來,笑得眼尾彎出幾道皺褶“起來啦快去洗漱,待會早餐該涼了。”
祁斯白恍惚了幾瞬,才反應過來,許璇和祁修遠已經出門了。這一個早晨,和以往的每一個冬日早晨幾乎沒什么不同。
他回過神,照常笑著和奶奶問聲好,匆匆洗漱完,吃兩片面包,背上書包抓起一瓶奶,在祁奶奶越來越遠的一聲“走慢點,注意安全”中,生死時速地往電梯里跑。
祁斯白錯過了周一的升旗,但好歹趕在預備鈴打響前,風風火火地沖進了教室。
江逾聲從座位上起來要出去接水,一抬眼看見他,剛要笑著說句什么,忽然注意到他無神的雙眼,皺了下眉問“怎么了”
牧陽成一邊挪動椅子給祁斯白騰地方過去,一邊瞅瞅他的臉,“你昨晚干嘛去了,黑眼圈這么明顯”
祁斯白對上他倆的眼神,一頓,咧了下嘴角,扯借口道“昨晚蓋兩層被子,太熱了,沒睡好。”
牧陽成樂了。江逾聲一愣,笑說“穿短袖,蓋兩層被”
祁斯白跟著他們笑起來。他的視線落在江逾聲彎起的眉眼間,下意識不想和江逾聲說許璇已經知道的事。
身后忽然傳來荊炎彬意有所指的一嗓子“江神借一下你的人”隨即是其他幾個男生不明情況也照舊跟著起哄的怪笑聲。
祁斯白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眨眼間,背上的書包被人摘下,身體騰空起來,被人歪歪斜斜地邊抬邊拽,往班門口去。
祁斯白掙扎了兩秒,就在江逾聲好笑的眼神里躺平任他們架著了。
班里這幫人雖然在周六知道他進下一輪集訓時就已經在班群里又是祝賀又是讓他請吃飯地鬧騰過一回,但這會見著真人還是準備接著鬧。課桌和講臺之間的空間并不寬敞,幾個男生把前排的桌子擠得“刺啦刺啦”地挪了位,抬著祁斯白就要往教室門上去。
陳老從隔壁數學老師那里聊完天過來,一進門,差點跟他們撞上。
“大早上的,折騰什么呢”陳老佯怒著叱責一句。
男生們嬉皮笑臉,都不怕他,扛著滿臉寫著生無可戀的祁斯白往門上撞了三回才算完。
祁斯白哭笑不得地回了座位,積攢了半個晚上的沉郁到這會兒好像又消散了些,滿腦子只剩下兩個字襠疼。
陳老開始在黑板前講起上周末留的作業,江逾聲掃了兩眼題,確認沒什么需要聽的,就從前桌轉過身,隨手捏了捏祁斯白筆袋上那個小絨球,探身問他“疼不疼”
祁斯白鼓了鼓腮幫,“你剛在一邊看熱鬧,現在問我這有什么用。”
“那怎么辦,”江逾聲看了看他表情,低聲問“下課幫你揉揉”
這話本來是哄人的,江逾聲問得還挺正經。但凡換個“受傷部位”,這都是句很正常的問話,可它偏偏不是。
祁斯白垂眼看著江逾聲修長的右手手指輕攏慢捻著捏玩他筆袋上那顆絨球,五指慢慢收束、合手攏住時,白色的絨毛從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很短的指間冒出來,將一雙手襯得更加干凈好看,青筋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