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葉青卻始終覺得,他此時此刻仿佛是這天下間,最能夠體會到岳飛感受的人,同樣,他對面的太上皇趙昚,應該也是此刻心境最像當年高宗皇帝趙構的君王。
“臣并非是當年的岳飛,也從來不曾擁有過岳將軍當年那般對于朝廷的愚忠,臣自入仕以來,于皇室、朝廷多有不敬,想必太上皇也因這些一直是如鯁
在喉、不吐不快。但臣之所以會如此做,都不過只是為了能夠活下去。在世人眼中,或者是在朝堂眾臣眼中,身為人臣,當該把對朝廷的忠貞視作比性命還要重要,可在臣看來,沒有了性命,便更談不上對于朝廷的忠貞了。是非對錯,是忠是奸我們當代人無法做出客觀的評判,后人同樣無法做出客觀、公正的評判。所以臣一直相信,只要人還活著就總有辦法證明自己對于朝廷的忠誠,就總有辦法讓天下人相信,自己對于朝廷的忠誠。正所謂。”
葉青看著此刻與他默默對視的太上皇趙昚,微微嘆口氣道“正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當初我既能夠在出使金國時九死一生的回到臨安,能夠在關山夏人的重重圍追堵截逃過一劫。從那時起,臣的性命便不再屬于任何人,只屬于臣自己。趙汝愚的死實乃是咎由自取,但臣還有一絲良知,知留正乃我大宋棟梁,所以臣始終不曾動他。這些年來,臣對于皇室、朝廷多有不敬,但臣之所作所為卻是無愧于天地,無愧于良心。臣不在乎身后名,不在乎背負歷史罵名,臣只在乎能不能活著。”
“卿是要抗旨”趙昚嘆口氣,嘉會門處通明的火把此刻越來越密集,站在點將臺處望去,就如同一片火海一般,此刻正在從麗正門處開始有序的向著皇宮內涌來。
“僅憑韓侂胄那些侍衛司的人,太上皇以為能夠置臣于死地嗎”葉青的目光略帶深沉,同樣是望著嘉會門越聚越大的火海問道。
“你走了,朕給你報仇,誅殺韓侂胄,給天下人、給北地官員、眾將士一個交代。如此,也不會讓卿辛苦打下來的北地疆域陷入一盤散沙的局面,卿也能夠了無牽掛不是朕知曉圣上、皇后于你交情匪淺,甚至你與皇后之間加上信王的死、宗室趙汝愚的死,鐘晴被你霸占葉青,皇室的顏面早就被你踐踏于腳下不顧,這世間、大宋朝都已容不得你再如此放肆朕如今給你一個體面,給你保存忠良的名節,朕已經是仁義至盡。”
“可臣只想活著,與家人一同慢慢變老,看著子女一天天的長大。”葉青心頭一驚,想不到在太上皇的心里,對于自己的怨念竟然如此重,當然,他
更沒有料到,太上皇竟然早已經洞察到了他跟皇后之間的事情。
“朕相信,圣上、皇后絕不會讓他們在我大宋朝受半點兒委屈,而你活著才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危險與不安。”趙昚扭頭皺眉,有些不悅的看著葉青。
“北地八千將士可抵數萬精兵,太上皇以為靠韓侂胄那些烏合之眾,便能夠在今夜置臣于死地”葉青深吸一口氣,原本還想要給彼此留存一些顏面,但如今顯然君臣之間已然是要完全撕破臉,甚至連客套話都省了。
“朕那日召鐘晴入孤山,令她傳旨給你三日后朕在此召見你時,便已經調動昭慶軍、遂安軍在今日趕至臨安城下。葉青,朕非是不顧你我君臣之情,而是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已經無法讓朝廷再容忍下去了。朕老了,沒人知道朕還能活多少時日,而你葉青就是朕的一塊兒心病,朕不想帶著這塊兒心病進棺材,不想帶著當年高宗皇帝因朕的一念之差,而沒能夠除之后快的大患見高宗皇帝。”
趙昚抬頭,神色凝重而又堅定的看著葉青,繼
續緩緩道“朕老了,沒有多少時日了,早一天晚一天已沒有多大意義。葉卿,如此你可知朕今夜之決心,絕不會更改”
葉青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趙昚,他顯然并沒有料到,太上皇趙昚,竟然做好了要跟他同歸于盡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