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浮深宮幾十載,任什么魑魅魍魎,瞧一眼便知肚子里是什么貨色,有幾分本事。
上回見這位大姑娘,容貌足夠,卻是罕見的沒什么沉府,渾身透著股執拗來。
聽聞這位侯夫人又是個后娘,高門深宅,里頭彎彎道道太多,倒是叫她生了幾分憐惜來,這般性子也有好的,便是他日入了宮也是個翻不起浪的。
可如今,那孽障卻是一門心思要立她為中宮
若是給她一高階妃嬪做做,倒是無礙。可若為皇帝正妻,皇后在禮儀上與皇帝平等,出同車、入同座。
這性子若是軟和了,如何能德服、統率后宮
太后又猛的想起如今那孽障哪有什么后宮滿宮里除了內侍宮人,便再無旁人。
這姑娘若是入了宮,天底下至尊與她,竟如同一對尋常夫妻,至多是多些仆人伺候罷了,宮人內侍那邊更有六局二十二司管著,焉用她廢什么神
費神的無非只有偶爾節日祭祀,這些都還有禮部太常寺數百官員操持。
這當真是
太后眼中多了些唏噓悵然,恍惚間心里升起幾分荒誕,竟有些不知所云。
老夫人與林氏臣婦還能怎么樣林氏到如今都被蒙在鼓里,老夫人縱使心下著急的出了火星,也得畢恭畢敬的陪著太后說話,自然都是挑著好的說,半點不敢主動詢問。
殿外有些腳步聲響,珠簾翠幕外傳來內侍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似乎在說著什么退朝。
玉照支起耳朵,依稀聽見了李近麟在外頭說話,她側頭撩開珠簾一角,往外頭看去,果然見到了侍立在殿外的李近麟。
她若有所感,往殿外看去,便見百米外丹墀下遠遠的走來烏泱泱的一群人影,中撐著明黃華蓋用以遮陽避日。
華蓋下的人穿著一身玄金龍袍,戴著平天冠,身影那般的眼熟。
玉照挺直了身子,有些心不在焉,緊張了起來。
她聽見太后平和的問她“記著你是叫玉照吧”
玉照立刻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女是叫這個名兒。”
太后笑了笑,說的內容卻值得人推敲“虹開玉照,鳳引金聲,不錯,是個好名兒,襯這人兒。”
林氏怔忡了片刻,如何也想不出來,太后好端端的說這句話做什么。
總不能叫那沒規矩的丫頭做皇后吧
如此想著臉上瞬間煞白,姿容的險些維持不住,可又想到上回陛下都那般拒絕了,覺得是自己想錯了,恐怕只是太后隨口一說。
老夫人聽聞,當真是渾身一震,臉上的喜色被她強行壓住,唯恐是自己聽茬了,誤會了太后的意思,倒叫羞死個人。
這時殿外走來的女官湊近太后身旁低語幾句。
太后笑容微頓,她也知自己阻礙不了皇帝的決定,既然如此,不如順水推舟緩和一下母子情分。
接下來的話也不便當事人在場,太后便朝玉照擺擺手道“哀家與你祖母母親在這宮里說說話,想來你們小姑娘家的聽著也是無聊的很。這永安宮后殿新修繕了一處蓮花泉,還有九道噴泉,小輩們都喜歡得緊“
玉照略坐直著身子靜靜聽著,太后看了眼倒是挺滿意她的宮規。
幾個宮娥走過來說“大姑娘隨著奴婢們四處逛逛吧。”
玉照當下離席行了禮,跟隨著宮娥身后緩緩退往了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