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0日,火曜日,上午10點23分。
歌舞祭町的白天是不營業的,家家店鋪門戶緊閉,蕭條得很。
剛剛成年,面容尚且青澀的東山小紅行走在街上。她聞到了久散不去的酒味、脂粉味、香水味,那些藏在燈紅酒綠之中的不和諧氣息混雜為了一團。
她需要一份工作,比便利店的工資結算起來更快,比臨時派遣工的薪酬更高。這樣,她才能為家里老邁偏心的父母,游手好閑的兄弟們支付信用卡賬單,攢出能補貼全家人過日子的生活費。
除此之外
大學的學費很昂貴。東山小紅跟家里人的抗爭以兩年前的畢業季為結局,最終只拿到了高中文憑。
但她依舊渴望讀大學,她要為自己掙一份學費。
東山小紅穿著一件連衣裙,顏色是經典的黑白,所以不會過時。只不過再仔細一看,這件裙子也有年的歷史了,樣式還算得體,但不夠體面。
她在街上走著,廉價的皮鞋在磚石上磕出“篤、篤、篤”的聲音。她的手里緊緊攥著前幾次打工時攢錢買下來的二手智能機,比市面上流行的型號老舊了三年,但基礎功能齊全。
東山小紅是從網絡上面看到了廣告過來應聘的。當然,網站上的招聘廣告說得并沒有那么詳細,具體的工資待遇還是需要看個人條件。
大約五分鐘后,她走到了那家和她有過聯系的夜總會。外面的廣告上果然掛著花里胡哨的海報,都是店里的招牌。年輕的女子花枝招展,或是清純可愛,或是成熟動人。
東山小紅抬頭看了看店名,又看了看地址,反復確認字后才推開了門。那是一扇對于無數女孩來說通往地獄的大門,是人生下沉的開端。
夜總會里只有零星幾個人,在那里打掃布置。東山小紅被帶到了店長的跟前。那個穿著襯衫西裝,一副上班族打扮的中年男子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掃視,然后微微點頭。
“底薪固定,按照酒水的營業額給提成。上班時間是晚上5點到凌晨1點。”
店長拿出來一份合同“三個月的試用期,沒本事就走人。”
他一幅公事公辦的態度,卻讓忐忑不安的東山小紅放心了一些。
東山小紅看過上面的薪資待遇之后,慢吞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還按要求附上了自己的證件。
剛滿20歲,是可以喝酒的年紀。店長對這一點比較滿意他這里的生意可都是合法的。
當然,合法的生意僅限于發生在這家夜總會范圍內的。每天晚上在街邊巡邏的警察,也不能阻止人們自己選擇跨線。
至于為了吸引更多更好的客人而去借高利貸,置換服裝,修整面容來包裝自己,是店員自己的事情。想要從客人那邊獲得奢侈品作為禮物而出賣自己,也是自己的事情。若是因為工作壓力過大,跑去隔壁的牛郎店消費,最后陷入別人的溫柔鄉,為了高消費而背債,去下海拍片,或者徹底墮落用藥麻痹自我,也是自己的事情。
這條街上,每年都有講不清的人消失。霓虹燈下,從來都滿是黑暗。
對于東山小紅這樣一個看著便十分青澀單純,努力打工賺錢的年輕人,店長并沒有給出多余的同情心。
他已經算是難得有良心的了。每當有新人進來,還記得提醒一下她們想要獲得多少,就得付出多少。
12月23日,金曜日,凌晨1點28分。
東山小紅和店里的幾個人正在打掃衛生。她擰好拖把,拖去滴在地上的酒水,像是被招過來當保潔小妹的。
東山小紅經過簡單的培訓就上崗了。當然,她并沒有什么看中她的客人,只是作為氣氛組,是別的女公關附帶的贈送品。
那些酒水的營業額并不算在她的頭上,店里的其他人對她的態度也不像電視劇里的那般針鋒相對。倒不如說,她們根本看不起這個鄉下來的土里土氣的小姑娘。等什么時候她會裝扮自己了,那時才能被她們看在眼里。
按照店里的規矩,沒有什么營收的店員,晚上是要留下來打掃衛生的。店長又不是慈善家,他也不是沒發工資,當然是物盡其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