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好,從上方盛開的寒櫻花縫隙間灑下,落在了蘇漾臉上。
一晃一晃,忽明忽暗。
他身上的傷開始發作了,一陣一陣地疼。方才以凡人之軀走了很遠的路,蘇漾也已經精疲力盡,此時便慢慢地闔上了眼。
裴凜的手臂很穩,讓人心安,他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人在睡夢中的舉動全憑本能,是以裴凜走著走著,發覺手上抱著的人抖了抖,往他懷里依偎了一點。
這一動,蘇漾的黑發滑落了下去,露出肩頭白皙的皮膚和昨夜那道傷口。因是天雷劈出的傷,皮肉翻卷處也一片焦黑,隱約能看見深處的血紅色。
再看他睡夢中蹙著的眉頭,應當是傷口發作了,覺得疼。
此時兩人已到了斷魂山下的渡口,不遠處有船只停泊,裴凜抱著走蘇漾過去,將人放進船里。
被放下那一瞬間,蘇漾明顯有一點不安,手指無意識地攥住了他衣袖。
裴凜動作一頓。
船夫問“公子要去哪兒”
裴凜道“魔都。”
他沒有將衣袖扯出來,就著這姿勢彎身踏進了船里,坐在蘇漾身邊。
蘇漾還沒有醒,睡顏安靜,蒼白漂亮得不似真人。船搖搖晃晃地駛離了渡口,裴凜忽然伸出手,手掌從蘇漾裸露的肩頭上方撫過。
掌心隱隱散發出法力微光,傷口漸漸愈合,仿佛被憑空抹去。
治好了傷,裴凜沉默地坐在一邊,摘下面具,又從乾坤袋里取出了酒來喝。
期間船夫回頭看了一眼,立時大驚失色。
他盯住裴凜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失禮,連聲賠罪“對不住,公子,你的臉”
裴凜淡淡道“無妨。”
他喝完最后一口酒,又將面具戴上。
船在魔都渡口靠岸時,蘇漾醒了。
他先是覺得肩頭漏風,有點兒涼,再別過臉去看時,才發現那處的傷已然消失不見。
是誰做的再明顯不過。
為他療傷那人已先一步踏上岸,正拿銅板付與船夫。
蘇漾跟著上了岸,從裴凜背后探出半張臉。
船夫將銅板揣進布衣兜,抬頭時正好看見黑金華袍的男人肩頭,后邊那白衣美人一雙漂亮眉眼彎彎的,正含笑看著自己。
他愣了愣,回過神時恭維道“公子,你這爐鼎品相真是不錯,老夫行船好些年了,頭一回見著模樣這么俊的。”
聞言,蘇漾眉眼間的笑意淡了。
他原就覺得,裴凜打的這種繩結有點兒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見過,此時聽這船夫一提才驀然想起。
是在仙市上。
仙市販賣的爐鼎,若被有緣人看中,便是用這種蝴蝶狀繩結打包,然后牽回家的。
而蘇漾并不是爐鼎。堂堂仙門首席,眼下被魔君當作爐鼎一樣對待,可以說是極大的折辱。他剛剛提起一點兒的心又墜下去。
恰逢此時裴凜回過身,單膝蹲了下來,想給他穿鞋。
蘇漾的右腳被輕輕托起,便順勢抬起足尖踢向裴凜的肩頭。
他法力被縛,以一介凡人的氣力去踢裴凜,自然是沒能踢動,反被握住了腳背。
裴凜抬頭看他,語氣淡淡地問“你在鬧什么脾氣。”
船夫在一旁看著,也嘖嘖稱奇“公子,你這爐鼎脾氣還挺大,帶回去得好生調i教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