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珠是珠玉的,個個被摸得光滑油潤,在江熙沉細白的指尖游走滾動,上下彈跳。
這樣的聲響,叫人聽著就覺得心安,能感受到撥弄者的沉浸忘我。
外頭盛傳的溫柔體貼、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江小公子,私底下卻將世俗至極的買賣生意玩弄得登堂入室。
江熙沉含糊地應了一聲,手上動作卻壓根沒停。
“江熙沉。”
“江熙沉用膳”
江熙沉一驚,立馬把算盤賬本筆墨紙硯推到一邊,含著點討好的笑,空著手和桌等著人過來。
那是他父君。
裴如玨將手里的盅端到江熙沉桌上,坐在對面望著他喝,江熙沉攪弄著湯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吃著,時不時瞥一眼一旁的賬本,儼然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
裴如玨也沒空像以往那樣教訓他,欲言又止“熙沉,你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江熙沉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語氣不以為然“為什么要后悔”
“咱們就是不想嫁入皇家,也沒必要嫁給他呀,這不是糟蹋了你自己你什么樣兒的人配不得總得好好挑挑揀揀”
江熙沉彎起眼眸“父君,我挑了啊,薛公子就是我親自千挑萬選挑出來的。”
父君道“可你壓根連見都沒見過他,怎么叫挑了外頭那些畢竟道聽途說,眼見為實,人品相貌”
江熙沉道“這些不重要。”
“那還有什么是重要的”
沒等到應聲,裴如玨看著偷瞟賬本的江熙沉,這簡直是無聲回答了。
錢。
“”父君只好自己道,“他家那樣,能留他在京到時候他要回岷州,那地兒窮鄉僻壤的,你難道跟他回去”
江熙沉詫異道“他入贅就是了,住我家,我養他,多一張嘴的事情,他難道還能把我吃窮了不成”
“”父君道,“他家沒落了,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壓”
“正好二皇子、三皇子兩邊都瞧不上他家,無意拉攏,他家也就卷不黨爭,牽連不到我家。”
“”
“他父母那樣”
“他雖父母健在,卻和沒有沒什么兩樣,插手不了我和他的事。”
“他不是定南侯親生的,他是個、是個,”那個外面人人都在叫的詞,父君卻叫不出來,“真有什么事,他家誰會顧他他自己也沒有功名,家底、人脈他什么也沒有,你靠不住他的,他自己都不一定能顧好自己,還怎么保護你”
江熙沉詫異道“我還需要人保護”
“”父君望了望他,見他是認真的,表情微微扭曲起來,“那萬一他真人品敗壞”
“礙不到我,我和他各過各的。”
父君羞于啟齒“那那事呢”
江熙沉愣了下,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哪事,毫不尷尬,笑道“天下美人何其多,他就差我這口他愛睡誰睡誰,別讓我家難堪就行,我和他,表面夫妻罷了。”
“那你這婚你圖什么啊”
江熙沉愣了愣“我們剛剛不就在說這個嗎”
“”父君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火氣和荒謬感,換個話題,壓低聲音“那你這真嫁過去,這不讓那不讓,你不怕他生氣”
“他為什么會生氣”江熙沉疑惑道,“我不妨礙他打架斗毆、花天酒地、納妾生子他只要不燒殺強掠,干什么都行,他自己要用錢,我的錢他隨便花,花的比我掙得慢就行,只要他別礙到我,我養他一輩子,我只是需要他正君的虛銜,又不要他,他拿著我的好處,別管我就行,是生意,不是真成婚,再說了,成婚又不一定要相愛,在一起的有幾對是互相喜歡的不都是一個利字”
“”父君實在是說不出話來。旁人家的姑娘兒子這歲數拿情愛當飯吃,纏纏綿綿死去活來的,自家的兒子卻是另一個極端,可這這過于清醒,那也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