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閑盯著棋局,唇角微勾“兄臺處處不留情,當真不高抬貴手”
他說的是棋局,卻若有若無瞥了對面人一眼。
江熙沉手微凜了凜,毫不留情地吃掉了他的一大片“小小棋局,都要留情,堂堂七尺男兒,還有何用處”
“不止七尺。”
“”江熙沉抬頭輕飄飄地瞥他。
“不留情便不留情,”薛景閑又在白子的近處貼著它下了一粒黑子,“那在下若是贏了呢”
“言之尚早。”
棋盤上殺得正焦灼,糾纏不清,你來我往,難舍難分。
江熙沉又在一片被包圍的黑子中另辟蹊徑,下下一粒白子,瞬間海闊天空。
他一粒粒白子靈活鋒利絕不拖泥帶水,讓人覺得誰也抓不住它,誰也堵不住它的前路,誰也待不了它的身側,要么被它吃掉,要么只能由它逃脫,束手無策。
它是不拘一格的,難以捉摸的,俏皮的。
“那在下若是贏了呢”薛景閑莫名一笑,又問了一遍。
他此言一出,周圍一陣噓聲。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他已陷入被動,幾次失守,臺面上能為他打天下的棋子實在是無多,不比對面咄咄逼人,分毫不讓,所向披靡。
他仿佛陷入了泥淖,龍困淺灘,虎落平陽,一蹶不振,前景黯淡。
江熙沉卻默了一會兒,似乎和局外人有不一樣的感受,咬著牙齒“贏了再說。”
薛景閑桃花眼微挑,仍含謔瞧著他。江熙沉落下的子顫了下“你就這么胸有成竹”
薛景閑挑了下眉。
江熙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簾“我若不留情,你還贏了,又何談高抬貴手一說這是你自己的本事,是你的,便是你的。”
“哦”薛景閑唇角的笑意霎時濃了,這可是答應了。
江熙沉冷道“你雖明黯淡,實花明,可也前有狼后有虎,險象環生,離正大光明可還遠得很。”
“哦”薛景閑笑了,手中摩挲了半天的那顆黑子忽得輕輕落下。
江熙沉看著那一枚棋子落的地方,臉色瞬變。
那顆棋子落在了一堆白子圍繞、看似固若金湯的地方,那是一片白子中心的唯一空缺處。
明明是個誰也不會注意的地方,該是步毫無疑問的死棋,卻絕處逢生,真正的柳暗花明。
局勢陡然扭轉,天翻地覆,棋盤上一蹶不振的黑子全部都活了過來,每一顆都將原本難捉又難親的白子逮住了,貼著它,跟著它,裹住它,親昵地蹭著它,隱隱的攻勢像是要吞了它。
江熙沉瞧著局勢,耳朵忽得就燙了起來。
對面人卻直勾勾地打眼瞧他,眼底含謔,仿佛要透過他臉上厚厚的遮蓋所有細微情緒的面具,一窺他的真實心境。
江熙沉面沉如水。
不用再下了,他輸了。
愿賭服輸。
江熙沉將手中白子擱回棋盅,啟唇道“我”
薛景閑忽得起身,朝江熙沉作揖“是在下輸了。”
江熙沉驀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