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屋子里只有斷斷續續的嗬嗬聲,那是黑衣人死亡前留給這個世界上最后的東西。
荀還是靠坐在桌子上,門大敞著,月光透過四四方方的門框照射進來,在地上留下一個同樣的形狀,只是最后落到荀還是面前時就只剩下一條直直的線,橫在鞋前,像一個涇渭分明的分割,在這樣一個并不算濃的夜里,他站在漆黑無人的地方,面前的人身上泛著光。
荀還是瞇了瞇眼睛,下意識摩挲著左手食指間的那顆痣。
他習慣這樣,尤其是在想事情的時候。
天樞閣里的那些人對他這個小動作尤為深刻,但凡看見他這個樣子都要濕兩件衣服,因為通常情況下,荀還是這個樣子大多有一種情況,有人要死了。
荀還是身上很少會有小動作,他覺得這是給別人留下探尋自己的突破口,而唯一留有的這一個卻也是他刻意為之。
有時候某樣屬于自己身上的特殊標記,也是震懾他人的一種手段。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他既沒有想殺人,也沒有想要震懾,下意識的行為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究竟是為了什么。
荀還是很久沒說話,只是看著謝玉綏。
謝玉綏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看了眼躺在地上抽搐兩下最后沒了動靜的人,轉身將門關上,再回身時依舊看不見有什么過多的表情。
如今他同樣站到了黑暗里,月光不見了。
謝玉綏繞過黑衣人,問道“屋子里還有別人嗎”
“還沒”謝玉綏聽見荀還是應聲,“還沒來得及看。”
謝玉綏挑起半遮擋的帷幔向里間走,然而剛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荀還是不知道謝玉綏看見了什么,稍作猶豫后跟了過去,同樣撩開帷幔,就見柱子后一個一人多高的柜子里有一個女人,正一臉驚恐的看著他們,嘴里被綁著粗麻繩,壓在舌頭上讓她無法言語。
怪不得方才外面那么大的陣仗都沒聽見一點異響。
那女人粗布麻衣,頭上綁著一條深藍色的頭巾,雙手雙腳都被捆了起來,兩指粗的麻繩在身上繞了幾繞,將她綁的嚴嚴實實,一動不能動。
謝玉綏沒有貿然地將人松開,反而是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后道“這位梁大人難不成還在做買賣婦女的勾當”
女人并沒多有姿色,又是隨便塞在這樣一個院落里,說是梁大人搶回來自己享用的有些說不通,更何況看著女人的發髻,應該是已經嫁了人的。
有夫之婦,除了買賣以外,謝玉綏想不到其他原因。
荀還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趁著謝玉綏在打量女人的空檔又看了眼躺在門口的黑衣人,確定他已經咽了氣后暗暗松了口氣,身上那股子漫不經心又吊兒郎當的味又瞬間爬了回來,晃蕩到謝玉綏身側。
彎腰弓身看著女人,荀還是輕笑一聲說“他不缺錢,也沒那個腦子去思考什么路徑賺錢,而且拐賣婦女需要全國各地撒網運轉,就不止是一個邕州城可以了,買賣都需要協調,他沒那個腦子。若是真想做什么”
他盯著女人的臉又看了幾眼,“開個青樓也是不錯的。”
“荀閣主似乎很有經驗”
荀還是扭頭看過去時只看見謝玉綏半個側臉,眉骨突起,被墨色暈開的眼眶中,深邃的眸子里揉著一點碎光。
他看不懂那點光,也不是很想懂,他們兩個如今同行,不過是各有各的打算。
“見多了罷了。”說完他直起身,喉嚨癢得厲害,側過頭輕咳了兩聲,而后上前探頭,對著女人瞇眼笑了一下,“如果我說我是好人,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