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烈火焚燒的痛苦,似乎稍稍緩解了一些。
只要靈魂不被惡念灼燒,良知就會慢慢回籠。
即便僅存不多,也能讓她有種回光返照的溫暖。
臉上的腐爛竟是在慢慢痊愈,臉色也由清白交加,逐漸變得正常。
“你幫我”秦黃昏艱難道。
她下半身魂體早已被糾纏在河底成千上萬怨念之中,哪怕片刻清醒,也改變不了什么,想要徹底解脫,只能是何疏出手。
“好。”何疏道。
他拿出朱砂筆,筆尖朱砂早就干涸,何疏用另一只手的羅盤尖角化開手背,筆尖蘸血。
奈河似水非水,他早已發現,這里面任何從身上流淌下來的液體,都不會融入河水,也許是因為這條河本來就是執念所化,不與外物相融。
沾了血的朱砂筆落在秦黃昏眉心。
“天地上命”
何疏剛起了個頭,秦黃昏的臉色陡然一變
不是因為她想反悔,而是因為何疏的存在本就讓四周眾鬼惶惶躁動,法咒一出,更是四下沸騰,大有狂瀾重現,席卷而來的架勢。
“小心”
秦黃昏終于大喊出聲,沖著何疏。
而在他身后,黑浪悄無聲息接近,在水中幻化出龐大如小山的身形,將魔手伸向何疏頭頂
何疏筆尖還停在秦黃昏眉心,法咒念了一半,根本來不及回頭
那黑色在水中化開,墨水般絲絲縷縷,從背后各處過去,如蟄伏已久的猛獸,終于找到最佳時機,撲向心儀美味的獵物
千鈞一發,勢在必得
金光乍然大盛,爍爍閃電劃破長夜
以何疏為圓心的周身一片水域幾乎被照亮,在黑暗中沉寂成千上百年的魂魄紛紛被驚醒。
無數魂魄神念,霎時間望向光源來處
他們已經多少年不知光明滋味了
自從沒入冥河,他們就選擇了與黑暗伴生,無休無止,無窮無極,除非有朝一日六合崩裂,重歸混沌,幾乎不會有人想起這奈河之下,還有累累白骨,千堆執念。
天地永夜,唯此刻明光九方,華燈照雪。
這一瞬間,他們幾乎忘記了自身的怨恨執念,近乎貪婪望著這燦然光芒,迫切希望哪怕能汲取一點微末的溫暖
何疏沒有回頭,因為他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只管念咒,有我在。”
是廣寒
是消失已久的廣寒
他心潮微微澎湃,卻仍將法咒繼續念完。
“天地上命,有憫八方,孤魂有落,渡劫得果。今弟子何疏在此,超度有心放下執念之冤魂孤鬼,得此音者,消業解脫”
沒有朱砂,他以血為引。
隨著法咒音起聲落,一個血紅“敕”字在秦黃昏的眉心寫就,緩緩深入她的身體。
那其實已經不能算身體了,只是她執念未消的鬼體。
紅光與軀體融合,逐漸綻放金光。
秦黃昏的表情開始松懈,痛苦慢慢消失,她就像失眠了幾天幾夜無法入睡的人,終于睡意涌來,可以睡上此生最好的一個覺了。
謝謝
秦黃昏張了張口,朝何疏無聲說出兩個字。
“對不起,我來得太晚,沒能早點幫到你。從今往后,再遇到需要援手的事,我不會袖手旁觀,我愿,以己之力,濟危紓困,讓世間再少一些,像你一樣無辜受難的人。”
何疏輕聲道,像是對她承諾,又似對自己起誓。
好
秦黃昏微微一笑,這些話雖是以后的承諾,卻也已經撫慰到此刻的她。
如果自己能早點遇到他,如果當初沒有那場飛來橫禍,如果外婆還活著